众人说了之前的事情,他们含糊过了许多细节,却仍然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包括三位老修士。
他们都怕沈泽生气,按照他的性子,恐怕不会同意众人宁可卖了门派、卖魂为奴也要救他的做法。
沈泽听完发生的事情,却低声道,“委屈你们了。”
没有指责,也没有说教。
刚止住泪的弟子不由红了眼眶,又强打精神笑道,“那日宗主也说了类似的话,总觉得大师兄和宗主能说得来呢。”
“是啊,宗主对我们真好,我从未想过这样混浊的世道里,还能有宗主这样心地纯善的人。”
沈泽已经听了许多遍那位虞小姐从天而降拯救他们的故事,心中也有些动容。
“我该去拜谢宗主。”沈泽叹气,他强压着不适,勉强道,“你们给宗主带话,就说……算了,纸笔给我。”
于是,虞容歌在沈泽苏醒当日得到了一封他亲笔的致歉和感激信。
听说那边十分热闹,日常巡视病人的医修们看到天极宗的弟子们像是小鸡崽子围绕着鸡妈妈一般叽叽喳喳,严重打扰了沈泽休息。
医修们顿时勃然大怒,抄起凳子就去追杀天极弟子们,没想到沈泽还为师弟师妹们道歉,希望医修们原谅。
靠,好男妈妈的既视感!
再然后,沈泽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到她的手上,上面写了他的感激之情,也认真地为了自己不能第一时间面见宗主而愧疚,并说只要他能下床,一定会来亲自感谢,他努力在三天内做到这点。
虞容歌:……
倒是也不用那么努力,毕竟她只是一个用钞能力捡漏的便宜宗主,又不是皇帝要登基。让一个昏迷数月的重病患者三天之内来面见,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虞容歌立刻嘱咐送信的弟子,让沈泽老老实实躺一个月,下个月再说。
她如今也是没办法走那么远的病号,两个病患隔着药庄的东西两边遥遥相望,也挺有趣的。
沈泽的笔触劲瘦有力,若字如其人,虞容歌只会脑拟出一个很标准的清冷淡漠的剑修。
很难相信鸡妈妈和高冷这两种特质是怎么融合到一个人身上的。
过了几天,虞容歌就察觉到萧泽远总是用若有若无的目光瞟她。这小子一看就是心里有事,并且希望她主动询问,好让他说出来。
虞容歌一向坏心眼,萧泽远越想要她递话,她就越假装看不到。
终于,萧泽远自己忍不住了,他气哼哼结结巴巴地说了这几日的见闻。
沈泽昏迷时都是喂丹药的,现在他醒了,医修们自然要把他交给萧泽远来治疗。
萧泽远在虞容歌这边可谓是忍气吞声,一代药圣天天煮甜水煮得身上都是水果味,成何体统!
有了新患者,他自然要做回自己,捡回自己的骄傲。
虞容歌震惊道,“你给他喝石油了?”
萧泽远不知石油为何物,但从字面理解,也知道她是在埋汰他。
“良药苦口!”萧泽远坚持道。
他抬高声音,“沈泽,不怕苦!良药苦口!他好得很快!”
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虞容歌:……你那么大声干嘛啦!
好吧,她也感受到了萧泽远的残念。
倘若要类比的话,就是科研人员萧小远同学每日在实验室里兢兢业业地培养娇弱的虞苗苗。
为了苗苗好好生长,实验室二十四小时恒温保湿,数据检测,萧小远同学恨不得每天进来时沐浴更衣。
结果,虞苗苗昨天呜呜:浇的什么水这样硬,我不喜欢!
今天不满:我要晒太阳,不晒太阳我就要死了!
还要威胁他:你今天左脚进门,风水不好,啊,我马上就要嘎了!
弄得萧小远同学心力憔悴。
他精心尽力伺候了半年,虞苗苗还是娇弱的苗苗,看起来随时随地就会嘎。
有一天萧小远同学在外面捡到了同样病弱的沈泽苗,他把人家随手扔不要的花盆里,今天随手倒点鸡蛋液,明日泼一盆烟灰水。
结果人家沈泽苗枝繁叶茂,长得可!好!了!
萧泽远复杂的心情怎么可能几句话说清楚,最可气的是他还是小结巴,越着急越说不出话。
看看人家!不怕苦不挑剔,喝三天药精神就好多啦!
再看看你,都半年了,怎么还这么病病殃殃的!
面对萧泽远化悲愤为目光的攻势,虞容歌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纤手一指,十分委屈,“你好凶,我今天的药喝不下去了。”
萧泽远呼吸顿时一滞,反应过来后更生气了。
“虞,虞容歌,”他气结,“不能、不能拿这个,开、开玩笑!”
“你在外面有人了,都知道给我脸色看了,我好难过,我这个月都喝不下药了!”虞容歌悲愤地控诉,然后话音一转,“——除非你道歉。”
“道、道歉?!”
萧泽远蹭地站起来,耳尖都气红了,偏偏他费劲巴拉说几个字,虞容歌永远有一大段话等他。
萧同学第一次和虞容歌斗嘴失败,他气呼呼地离开,气呼呼地回去熬药,气呼呼地将药倒在碗里。
苍舒离双手环胸,靠在一边看热闹。
“你说你惹她干什么。”他幸灾乐祸,“惹完了还得哄,啧啧。”
主要是真能惹到虞容歌生气也行,可怎么看萧泽远都不是她的对手啊,瞧把他自己气的。
哎,人就是容易心里没数,像他苍舒离这样认清现实的聪明人可不多了。
第019章
虞容歌美美地享用水果味的仙药,桌子的另一头,萧泽远幽怨地望着她。
他在心中记住了这个深刻的教训:若无十成把握,否则轻易不要和虞容歌斗嘴。
很容易输得脸面和里子都没了!
虞容歌喝完药,为了防止萧同学气过头,她露出甜甜的笑容,熟练地开始顺毛捋。
萧泽远:“哼!”
他早就看出来了,虞容歌就喜欢使坏之后再哄人!
他说,“不准,不准再用健、健康开玩笑。”
或许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奇妙,越是投入心力去维护,越是牵肠挂肚。
不知何时起,他早就将虞容歌的健康视为最重要的事情,连她口头上开玩笑都接受不了。
虞容歌乖巧得连连点头,并且保证不再犯,萧泽远的气息缓和了许多,这才告辞,他还要去看沈泽的情况。
在旁边围观全程的苍舒离不住叹气。
哎,瞧萧泽远那不值钱的样子,看来是没办法逃脱虞容歌的魔爪了。
他的思绪不由有些飘忽。
自从上次动坏心思被虞容歌抓到之后,苍舒离又老老实实地呆了一段时间。
他的实习期都快结束了。
好无聊,想搞事。
刚冒出这个念头,他便听到虞容歌的声音响起。
“苍舒离。”
苍舒离后背一颤,那种被虞容歌看穿的恐怖感再次萦绕心头。
他凑过去,眨着漂亮的桃花眸,无辜地说,“小姐,怎么了?”
虞容歌伸出手,苍舒离下意识闭上眼睛,就听到她叹息一声。
她无奈道,“躲什么,你忘记你是金丹道君了?”
一个金丹修士怕战斗力约等于无的炼气期小病号,这么离谱的事情传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虞容歌有点怀疑人生,她对苍舒离有这么凶吗?
苍舒离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虞容歌纤细葱白的手指就在面前,不似要打他的样子,他便凑过去,主动用额头蹭蹭。
虞容歌摸着他的头顶,缓声道,“最近表现得很好。”
苍舒离眯着眼睛,他心里想,她总是擅长说这些甜言蜜语笼络人心。
他对人性拥有一种机械般精准细微的洞察力,所以也最为清楚虞容歌的本性和手段,知道她何时是真情实意,何时只是单纯拉拢。
就像现在,他明知道虞容歌只是想安抚他,让他继续保持老实,但她手心中的温度是真的。
苍舒离有一种清醒着沉沦的感觉,他看得越清楚,越忍不住被她鲜少而珍贵的真心所捕获。
他哼哼着,“我每天都很老实。”
“我知道。”虞容歌温声说,“半年之约快到了,你后悔吗?”
苍舒离这半年被人管得束手束脚,可是后悔?好像没有。
虞容歌很有趣,凝结在她身边的人也很有意思,让他不由好奇她如今玩的这场游戏,最终会以多大的盛景收尾。
虽然不知不觉中,他也成为了她游戏里的一环。
苍舒离想来想去,还是说,“没有后悔。”
“那等到我再好一点之后,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天极剑宗吗?”虞容歌说,“当然,你还是得守住这些规则。 ”
原来他通过实习期了!
苍舒离高兴起来,但又立刻抑制住自己想答应的冲动。他曾经也是玩家,如此轻松地倒向虞容歌,总让人不甘心。
他傲慢地问,“是不是终于发现我的重要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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