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关好的木窗发出被撞击的声音。
老板正准备走过去看看,年轻人却坐在座位上掷出匕首将木栓削断。
一只渡鸦飞了进来。
它僵直的摔到年轻人的桌上,然后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阿奇尔看着它,沉默地喝光了最后一杯酒。
他解下渡鸦脚上系着的布料,认出这是海伦娜衣袖的颜色。
女巫让他杀掉巨龙。
当然,信中写的是杀死那个女孩。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她给了阿奇尔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说明她本就对任务的结果不抱期望。
她只需要他不顾性命,全力去完成。
阿奇尔将这封信放到烛火上方,看着它从末端点燃,火光将酒馆的这个角落一下照亮了片刻。
不消几秒,它就化为了灰烬。
阴影重新笼罩了他四周。
女巫需要一头重伤的龙。
和一个甘心赴死的阿奇尔。
他茫然地看了一圈,桌上的酒杯都已经空了。
阿奇尔想,他愿意为海伦娜做一切事情。
哪怕他根本做不到。
这对他来说是很常见的事。
因为海伦娜永远掌控着所有事情。
她需要八分的结果时,会给他一个十分的要求。
他为此拼尽全力,最终就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现在阿奇尔却发现,海伦娜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怀疑自己连对倪克斯造成伤害这一点都做不到。
也许葛利沃夫可以。
海伦娜用相似的血制造出了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可以。
他清楚,在海伦娜这些年谋算的所有人中,只有他几乎什么都不懂。
但阿奇尔在今夜却忽然看透了迷雾。
也许那些内情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海伦娜追求的是什么,是魔法世界与生存。
巨龙是一切的基石。
但女巫再也不能达成心愿了。
因为他是海伦娜用来代替葛利沃夫的棋子。
可他代替不了。
阿奇尔看着空空的酒杯,就像看到了他和海伦娜。
他们早已耗尽了所有灵魂,丧钟早已鸣响,只是他们在今天才恍然听到而已。
结局已经注定。
他怔了一会,忽然笑了笑。
海伦娜一定还在挣扎。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的模样。
老板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起身,来到他面前留下酒钱,然后推门而去。
阿奇尔走在夜色中。
他带齐了所有装备。
去见那个让自己活成一个影子的男人。
葛利沃夫。
阿奇尔发疯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身份人,连名字也没有。
世上太过相仿的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真正存在。
他在路上走着,出神地想,如果他成功了,他杀了他,他证明了自己比他强。
是不是就能彻底自由了,
他就可以将自己拿回来了?
房间里。
鳞片掉落,巨龙还是有感觉的。
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摸到了褪掉的鳞片。
成年比亚成年的过程简单许多。
亚成年的巨龙是质的蜕变,而最后的蜕变只是魔法的精进。
鳞片只是这个过程中顺带的。
佣兵听完放下心。
他记得少女说过鳞片还会换。
只是在担心她会像上次那样睡上好多天。
倪克斯面向佣兵,默默注视着他。
他被巨龙的高温烘烤着,本来就没几颗扣子的衣襟现在敞了大半。
就在不久之前。
恶龙对佣兵的唯一态度还是等到下次褪鳞,任何不理解的事情都会自动解决。
比如感情。
现在她看着眼前的龙裔,忽然觉得许多事情真的就迎刃而解了。
男人略微放下心后,带着慵懒疲惫的姿态靠在椅子上。
恶龙才发现用评价猎物体格和身材不错的眼光,再去看他就不对劲了起来。
她听过王都的女人们讨论佣兵,她们说他的类型叫冷漠的混蛋。
现在她大概能品出点味道来了。
葛利沃夫的表情冷峻,看着你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有你,但你知道他根本就谁也不在乎。
如果你被这个恶劣的家伙吸引,凑上前表白心迹,他只会用冷漠的眼神扫过你,像扫过一块石头,搞不准他还会觉得可笑,幸运的话你可以在那份冷峻中找到一丝讥讽。
恶龙意识到她是他唯一的特例。
佣兵看着倪克斯,她好像又在用那颗没什么容量的小脑袋思考事情。
“怎么了。”
他好像笑了一下。
恶龙哼哼唧唧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骗他,“我脑袋痛。”
百般难伺候。
最后他被她骗了上去。
恶龙钻进他怀里。
“……你不是说魔源在龙的心脏吗,怎么疼到脑袋上了。”
恶龙生气,“你是巨龙吗?”
佣兵无奈,“不是。”
恶龙得胜。
他慢慢拍着小家伙的背,把趴在他怀里装睡的恶龙拍得心里发虚。
她抬起头去亲他的下巴。
佣兵叫她亲的心烦意乱。
他捏住少女脸颊,“老实点。”
她转而去亲他的掌心。
佣兵眼神变暗。
恶龙凑近他的颈窝嗅了嗅。
“我标记的巨龙味道还在。”
她将脑袋埋进去,声音有些闷,气息扑打在他的脖颈上。
“……我还嗅到你的味道。”
佣兵神色淡淡,“是什么。”
她去看他的眼睛,凑得他近近的。
他听到她用虚幻的语气小声说了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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