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夫子说着他遇见那个有天赋的年轻人,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是个小姑娘,不太认识我,我想收徒还被拒绝了。”
他把相貌和穿着打扮稍微描述了一下,桑清衍顿时就确定了,他见到的人还真是盛千婵。
正说着话,一道穿着桑家侍女服饰的娇小身影忽然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了院子里。
桑清衍抬眼望去,还没等他发话,那眼熟的身影就将捧着的食盒交给亲卫,而后一溜烟跑了,速度得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是盛千婵院里的小侍女?她来干什么?
“仙尊。”属下端着食盒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一五一十地汇报道,“夫人遣人送来了她刚做好的鱼羹,说让您尝尝。备注:她换了一口锅。”
说要转述,敬职敬责的属下还真是一个字没改。
桑清衍看看有些死心眼的属下,沉默着让他退下了,然后又沉默着打开食盒,一抬头,却不期然地对上一双探究渴望的眼睛。
“……夫子?”
老夫子眯眼笑起来,慈祥的脸上又显出几分老狐狸般的神色:“没事,我就闻闻。”
他鼻尖翕动,表现出来的模样可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闻一闻就好。
“嗯,请便。”
桑清衍说完,又低头观察食盒中的那一小盅鱼羹。或许真是因为换了厨具的缘故,这鱼羹做的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已然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老夫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了半天,不见这小子提出分他一半,心中不由酸涩。
“还真是灵菇鲜鱼羹的味道,嘶,不会那个小姑娘这么快就按我说的去尝试了吧?”老夫子小声嘀咕着,回忆起刚才的对话,,声音骤然一顿,不太确定地抬起头,“等会儿,刚才你属下说的是谁送来的?这鱼羹是谁做的?”
桑清衍掀起眼皮看着他:“是我夫人。”
“你夫人?”
桑清衍还是点头:“嗯。”
“难怪。”老夫子捶了下掌心,一脸恍然,“我说怎么那小姑娘身上怎么好似有你的气息,还以为是你们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合着是你小子太过孟浪所致!”
“……”
自动忽略了桑清衍微微泛红的耳尖,老夫子还在啧啧感叹着巧合。
“果然啊,我就说那湖里的银鱼给我的感觉不一般,原来是你小子的夫人。那小丫头可炼了不少丹药呢,都喂了湖中鱼了。”
桑清衍没忍住,打断他:“我记得订婚之初就给你看过她的画像。”
后来印了落跑未婚妻的通缉令更是洒到满天下都是,老夫子见了面居然还对盛千婵一点印象都没有?
“咳咳,我之前都不在学宫……”
桑清衍懂了,这人是一点都没注意过这些消息,表面上放了个傀儡在学宫待着,实际上真身不知道在九洲的哪个犄角旮沓里转悠呢。
老夫子被他冷眼瞅着,不免有些心虚,但想到盛千婵的天赋,小心思又活泛起来:“那小姑娘,咳,你夫人确实极有天分,我觉得拜我为师其实很挺好的……哦,还有炼制这瓶丹药的主人,等等。”
注意到桑清衍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神情,老夫子顿时也联想到了什么,两指捏着雪青色小玉瓶晃了晃,若有所思地道:“该不会她们是同一个人吧?”
即便桑家再人杰地灵,这般出众的天赋也不会一来就来俩吧?
老夫子还在那边犯嘀咕,就见桑清衍沉稳地颔首,以一种低调谦逊又不是暗自炫耀的语气回答道:“嗯,是我妻子。”
第92章 谁会这么打直球啊!
夜晚的小院静悄悄, 晚风裹着花瓣吹落满地。
盛千婵抱着书从藏书阁一路走来,走到院落门前时终于忍不住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连续几天没合眼,身体还没觉得困, 精神上倒是已经疲倦了。
那天, 那个自称学宫先生的灰衣老者随口的一句指点,没想到还真有点东西,不仅化解了银鱼试药后的毒性,而且还带给了她关于改进破魔丹的新思路。
这几天为了改进丹方,她别说去药宗找小伙伴玩了, 就连自己的屋子都没回过几次,就差搬到藏书阁住下。学习态度之积极,连在另一个世界参加高考那会儿都比不过。
理所当然,她也有好几天没见过桑清衍了。
伸手揉了揉眼,盛千婵回头望了一眼桑清衍的院子。
他们的寝殿都在主院里, 但桑家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主院里又套着大大小小的院落。她和桑清衍的住处隔得不算远, 可中间还隔了一个小花园,这么望过去, 除了隐在黑暗中的建筑轮廓外,什么也看不到。
桑清衍似乎不在寝殿。
眯眼观察了一会儿, 盛千婵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虽然桑清衍在家时向来不喜欢侍从靠近主院, 尤其不喜有人在跟前伺候, 但他在时, 他的院里还是会亮灯,而现在那里冷冷清清, 几乎一片黑暗。
谈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 盛千婵转身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桑清衍在家时的确鲜有侍女往他身前凑, 但她来到桑家后,为了照顾她,她的院子里可是塞了不少人。加上那段时间桑清衍又正好外出,于是,不让侍从靠近主院的这条潜规则也就逐渐变成了限定在他的院子周围。
盛千婵走在自己的小院里,有点疑惑今日的冷清。
就算她没有事先通知过自己今晚要回来,也不至于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吧?那群小侍女不是最近很喜欢品茗赏月吗,现在月色这么好,居然没人出来?
盛千婵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犹如玉盘的圆月,不由得怀疑起桑蔓是不是和她谎报了“军情”。
好在,当她心中念叨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当事人也从回廊里探出了头。
“夫人。”小侍女一路小跑着赶到她跟前。
“其他人呢?”盛千婵随口问道,“不是说了我不在的话,随便她们玩么。”
桑家的侍女本身都是桑家分支的人,地位并不低,可也免不了要守大户人家的规矩。然而,盛千婵毕竟是在另一个世界长大的人,脑子里并没有尊卑观念,即使不至于太过放纵她们的言行,却也从来不会拘束她们。
也是这个缘故,盛千婵院里的侍女们天天夫人长夫人短,一个个人美嘴甜,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
因此,她的问题,桑蔓并不意外。
“她们都回自己住处歇下了,夫人”她回答完,刚想接着说些什么,就被只听了前半句的盛千婵打断了。
“哦,行,那就你了。”盛千婵对侍女们的动向没有兴趣追根究底,刚好逮到眼前这个小丫头,也不挑剔,张口就把重任托付给了她,“帮我准备一下换洗的衣物吧,我想泡会儿澡。”
尽管用法术也能清洁身体,而且修炼到了一定境界,身体更是几乎不染尘埃,但盛千婵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方式比泡澡更能缓解疲劳。
尤其是泡澡用的还是灵泉水,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称得上一句奢侈……嘶,她好像越来越适应世家大族纸醉金迷的生活了,而且使唤人也愈发顺口了,果然由俭入奢易啊。
盛千婵交代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下巴,对自己这么快就被富贵生活腐蚀生出了一丝唾弃,但随即又心安理得地朝着自己寝殿迈开脚步。
“夫人,等等”
盛千婵走得很快,没两步就已经走到了门口,桑蔓想喊她,可注意到她的手已经落在了门框上,剩下的音节顿时又咽了回去。
“嗯,还有什么事?”
盛千婵倒是推开门后又回头问了一句,但还没她等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小侍女人就已经跑得只剩个背影了。
“……”她歪了歪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想归想,她还是没停下脚步,径直抱着书往室内走。然而,拐过弯,撩起纱幔,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的环境,她整个人便骤然一惊。
室内比她想得要亮,几乎所有的灯烛都燃着,映着镶嵌在头顶的玉石,照得整个寝殿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而在她的床榻上,一道身着白衣的身影正靠在床头,低头翻阅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书籍。
他长发散落,黑色的发丝垂到了手上,修长的指尖扶在书脊上,另一只手正悠然地翻着书页,配上他清冷俊逸的容颜,整个画面恬淡美好得像是一幅画卷。
再仔细看那张犹如丹青妙手绘成的脸,不是桑清衍又是谁?
但这画面再赏心悦目,冷不丁看见还是有些吓人。盛千婵被这预料之外的景象吓了一跳,疑问也随即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桑清衍双手合上书籍,规规矩矩地放在枕侧,一双漂亮勾魂的凤眼朝她看来,映照着周围的灯火,眼底似有波纹浅浅荡漾:“我在等你。”
真是桑清衍的声音。
盛千婵抱着书站在原地,人还是有点发懵。
她回到自己的小窝本来就没有几分警惕性,实力也不允许她提前感知到桑清衍的存在,更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出现在屋里,还是在她的床上。
原本脑海里的想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扰,让她一时不知道该组织什么样的语言。
她只能顺着桑清衍的话,下意识问:“等我做什么?”
说话间,桑清衍站起了身,沉稳地朝她迈步走来,她看着他越走越近,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
“干嘛呀?”
一双如玉般无暇白皙的手取过了她手中的书,又走回到桌旁将其放下。行云流水地做完上述举动,男人在桌边坐下,伸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示意她过来。
“看了一天书,不坐会儿吗?”
嗯?
盛千婵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桑清衍的想法,合着他走过来就是为了拿走她的书?他到底要干什么?
带着满腹疑惑,她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到桑清衍身旁。
明明才几天没见这个男人,她竟然有一种已经很久没和他碰面的错觉,连带着相处起来都多了一分不自然。
“鱼羹很好吃。”
盛千婵刚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就听到桑清衍的声音在耳畔突然响起。
“哦、哦……”她借着杯子的遮挡,顺势回应道,“你喜欢就好。”
其实不只是灰衣老者所说的那道灵菇鲜鱼羹,她这几日还顺便尝试了食谱上的几道甜点,但每一次都是让小侍女们帮忙送去。那些小侍女见了桑清衍,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跑都来不及,自然也不会给她带回来任何反馈。
以桑清衍的身份地位,当然不会缺这一口吃的,他也向来不注重口腹之欲,盛千婵不清楚自己每日送去的吃食合不合他的心意,但换了厨具后,她自己尝过味道,至少应该不难吃。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这人会当着她的面再正儿八经地提起这件事。
“你做的糕点也很好。”桑清衍专注地盯着她的反应,一双幽黑的眼眸深邃不见底,“这次没有说谎。”
他还记着上次的事。
盛千婵咬着杯子的边沿,抬眼看着他没说话。
桑清衍与她四目相对,视线没有半分偏移,一贯淡然的视线却让人感受到了一丝心虚。
他说:“你在躲着我。”
这次说完,盛千婵终于心虚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没错,她的确有故意回避过他。
桑清衍没有错过她的神情变化,但他有些不解。她上次和他分开的时候就已经不太生气了,药宗那些弟子也都重新留了下来,她还天天变着花样做吃食送给他,可他去客院找她时,她不在,来院里找她,她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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