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客卿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笑意不变,一点也没有被偷袭的不快,反而笑吟吟地伸手接住了那颗灵果,回过身,朝着院门口的红衣少女遥遥一礼。
“小姐与人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从一而终。”
……
“想好了吗?想好的话,你可以开始说了。”
盛千婵的目光从窗外的阴云上划过,又转到对面之人的脸上。
桑清衍刚才不知道接到了什么消息,正打算开口时,忽然又陷入了沉默。盛千婵也没有催促,等着他处理完正事,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桑清衍回过神,想起她的问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这么问?”他避开了问题的关键,似是而非地反问道。
“哪有什么为什么?”盛千婵戳戳他的胸膛,哼了一声道,“你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分/身吗?你不会觉得你能瞒得过我吧?”
桑清衍无言。
不得不说,盛千婵的确拥有一项神奇的本领,明明许多修为高于她的人都无法辨别出他与本尊的区别,她却每次都能精准地分辨出二者的不同。
他的分化之术可不是简单的分出一个化身,而是创作出一个从修为到神魂看起来都与本尊无异的存在。这是一种极为独特的秘法,世间了解这种分化之术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学会。
桑清衍以往很少动用分/身,通过分/身行事时也从未叫人看出破绽,仅有的几次似乎刚巧都是在盛千婵的面前。
他起初的确有些不想承认,可当戳着他胸膛的那根手指开始在上面绕圈圈,并且具有威胁性地用力戳他的时候,他也只能无奈地点头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要问吗?”盛千婵疑惑歪头,“感觉就不一样啊。”
和桑清衍相处时间越久,她就越容易从他看似毫无变化的表情中读懂他的想法,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都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而桑清衍的分/身虽然和本体几乎一模一样,但在她敏锐到可怕的感知中,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具体的原理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一样。
非要说的话,也许是直觉?
反正,直觉本来就是一种很不讲道理的东西。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她画圈圈的手指停住,指尖按在桑清衍的心脏位置,隔着紧实富有弹性的肌肉,她能感觉到下方微微加快的心跳,“你从来不会用分/身和我双修,也没有和我有过太亲密的举动。”
桑清衍暗道她说得对。
虽然分/身也是就是本尊的一部分,可却不是真正的他。他只想独占盛千婵,小气到哪怕是自己的分/身也不愿意分享。
见他依旧沉默,盛千婵干脆抓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领口上。
像是证明了她所言非虚,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触到柔软的肌肤,顿时像触电一般,忙不迭缩回去的同时,还不忘将她有些凌乱的衣领重新理了理。
桑清衍轻咳一声,声音有些低沉:“这里是书房。”
“说的你好像做这种事的时候考虑过地点一样。”盛千婵小声嘀咕了一句。
“至少书房没有……”
桑清衍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她无情打断。
“好了,别转移话题。”盛千婵抬起他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本尊到底去干什么了吧?”
“本尊有些正事要处理。”
“什么正事?”盛千婵不依不饶地追问着,边问还边说着自己的猜测,“他是不是去了祖陵?”
观察到桑清衍眼中的波动,盛千婵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要是离开桑家,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而整个桑家就那么大,也很难有什么地方能藏得住人。只有祖陵,别人进不去,位置又隐蔽,恰好符合他的需求。
盛千婵隐约察觉到桑清衍要做什么,但不清楚他的计划,近来又找不到人,心里也难免有一丝忧虑。要是今日发现了下午茶里的秘药,一时生气跑来找他质问,她也准备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维持原状,免得扰乱了他的计划。
只是,越靠近桑清衍,她越能感觉到他平静的表象下压了许多沉甸甸的心事,那种萦绕不散的忧虑也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瞒不过去了。桑清衍心里叹气,面上还保持着淡然的语气说道:“你猜得没错。”
盛千婵揣测着其中的缘故,莫名地又联想到了梦中一些零碎的片段。那似乎是噩梦的残影,又仿佛某种未来的预警。她揉了揉太阳穴,将那些糟心的记忆压下去,问道:“是地底的封印出现了异动?”
桑清衍颔首,却不准备向她透露更多的内情。
不是他不愿意说,有意想隐瞒,只是事关针对家族叛徒的计划,说出来就有泄露的风险。盛千婵自然不会透露口风,可修仙界有的是不用开口便窃取秘密的方法,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什么也不说。
盛千婵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当她发现从桑清衍这里得不到其他的信息后,她没过多久也离开了。
“这些事你自己有数就行,反正我也做不了什么。不过你记住”她挥了挥拳头,离开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威胁,“这回的账只跟你算了一半,等你本体出现,我们再慢慢谈。”
“慢慢谈”三个字她格外加注了重音。
桑清衍面色如常地将她送出书房,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天象,再次转身进门时,一向淡然冷漠的脸上才显露出一丝凝重。
他虽然不能清晰地感知到本尊的状态,却也知道本尊想做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但是他和本尊一样,宁愿这一次冒险,也好过将希望寄托在盛千婵腹中那个才刚萌芽的血脉后代身上。
只要他能成功,桑家对一个血脉纯粹的后代的需求短时间内就不会再那么迫切。而且也只有他这么做,才能引得幕后之人上钩。
唯一的问题在于,桑家的内鬼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吗?
桑清衍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总觉得心里有一丝不安,事情似乎不应该这么简单。
第107章 谜语人滚出修仙界!
盛千婵怒气冲冲地来, 走时却显得心事重重。
她下意识地扶轻抚着小腹,也没注意回去的路,等抬头时, 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桑如焰的小院附近。
周围本就有隐藏的守卫, 这里又是桑家最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
盛千婵想了想,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刚进门,她的面前就闪过了一道黑色的残影,紧随其后又是一道尖利的猫叫,一道白橘色的身影踩着她的肩头飞了出去。
盛千婵:“?”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转过头,又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好在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在她转头时就往旁边避了避,然后朝她笑道:“多日不见,夫人可还安好?”
一张温柔和煦的脸伴随着温润的声音映入盛千婵的眼帘, 她心想, 公子如玉这样的词说的就是易子钰了。
不论第几次看, 她都会感叹这人生了一副不输桑清衍的好相貌。
若单论五官,倒还是桑清衍更胜一筹, 可易子钰风度翩翩,又总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跟桑清衍高冷淡漠的气质截然相反, 在小侍女们心里, 平易近人的这位客卿大人比她们的仙尊大人还更受欢迎一些。
心里这么想, 盛千婵的目光却从易子钰的脸上一掠而过,没有多停留一秒。比起外貌, 她现在更在意易子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易大人这是?”
她简单寒暄了两句, 就将话题转移到了易子钰的身上。风流潇洒的客卿穿着不复往日整洁的衣裳, 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许凌乱,几缕发丝散在额前,就连光洁的脸颊上都还能隐隐看见两道爪印般的红色痕迹。
再看他手里,一手抄着兜网,另一手则抓着一个布袋,整个造型与往日大相径庭。
易子钰无奈笑笑,说:“小姐吩咐,要给橘云洗澡。”
盛千婵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桑如焰。红衣少女正惬意地翘着腿躺在贵妃椅上,身旁是被人手工剥好的一碟碟瓜果,在易子钰回头的时候,还不忘发号施令。
“看我干嘛?继续干活啊!”
易子钰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朝盛千婵耸了耸肩,接着追猫去了。眼看着一人一猫一鸟继续混战,盛千婵也险些忘了刚才想说什么,直到走到桑如焰身边时才想起来。
“你哥不是让你最近不要见外人么?”
“易子钰又不算外人。”桑如焰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而且他可听话了,使唤起来就他最顺手。”
所以你的使唤就是叫堂堂客卿给你抓猫洗澡?
盛千婵想吐槽,忍了忍还是憋住了。她知道桑如焰纯粹是闲得没事在折腾易子钰,后者看起来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且看那拽猫吃瘪,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挺高兴的。
嗯,绝对不是她小心眼记恨这猫不用她抱的缘故。
要不是盛千婵知道易子钰也在桑清衍的怀疑名单里,对于他和桑如焰走得近这件事,她还挺乐见其成。
盛千婵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桑如焰,她看起来毫无所觉,又对易子钰抱有不同寻常的信任,可看了看还在和某只橘猫你追我赶的年轻客卿,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万一他真有问题,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
在桑如焰的小院里待了一个下午,盛千婵几乎称得上如坐针毡。
尤其后来易子钰抱着浑身湿漉漉的橘猫回来,被桑如焰叫过来一起喝茶后,她就更不自在了。
走吧,她不放心桑如焰和他独处;不走吧,她也担心她们俩组团送人头。要是和桑如焰透露些口风,又无凭无据,还容易引起易子钰警觉,而无缘无故就更不可能让桑如焰送客了。
虽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易子钰这个人有问题的基础之上,但盛千婵相信桑清衍的怀疑绝非空穴来风。她每次看见易子钰笑吟吟的面孔时,也总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位客卿大人。
所以,即使只是怀疑,她也没有放松警惕。
幸运的是,易子钰看起来真的没有任何异常,一直到他告辞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盛千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当她没过多久也从小院离开,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似乎正在等她的年轻客卿时,她顿时紧张得寒毛倒竖。
“易大人还有什么事吗?”她稳了稳心神开口,目光却在隐晦地搜寻着桑家暗卫的下落。
易子钰看出了她的紧张,不由得摸了摸后脑,有些无辜地问道:“就算我长得没有仙尊好看,夫人也不必视我如洪水猛兽吧?我也是会伤心的呀。”
“易大人说笑了。”盛千婵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态没有什么变化,“我只是不知道易大人专程在半路等我是有什么话要说。”
易子钰眯了眯眼,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夫人这可就说错了,我只是恰好想起来从阿焰小姐那里借来的法宝忘了还,正准备送回去物归原主呢,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夫人而已。”
盛千婵定定地看着他,并不相信他的这番说辞。
“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这里离她自己的院子不远,时常有侍从走动,盛千婵的余光已经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小侍女正往这条路走来,而在她的感知中,四周也有几道实力恐怖的气息蓄势待发。
再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空中呼啸而下,径直扑向易子钰的脑袋后,盛千婵心里多少安定了几分。
看着傻鸟趾高气扬地踩在客卿大人的头顶,尖锐的鸟喙咄咄咄啄着他的脑门,让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挂不住,直到最后不得不捂住脑袋举手告饶,盛千婵才伸手一招,让傻鸟飞到了她的身边。
“刚才我没惹你吧小祖宗,哎呦我真是”
明明是那胖猫不想洗澡,拿它泄愤,怎么还将仇记在他身上呢。
易子钰叹着气,摸摸自己的发顶,随手梳理了一下,再抬头时,先前那股高深莫测的神秘感已经淡去了不少。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夫人也知道,在下还算精通卜算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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