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花瓣在日华下格外绚烂夺目,却刺得她双眸生痛。
“银川,我会还给你的,一定会的!”她忍着眼底的氤氲,死死攥着栏杆,紧到指尖都发白了。
半个月后,梨霜终于在司命府见到了昊京,见他全然无恙了,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昊京,你见识广博,求你帮帮我,无论如何也要把紫萸神女的心血从我体内剥离!”
迎着她恳求的目光,昊京眸中泛起叹息:“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法子,只在这之前,你答应我,绝不可像上次那般莽撞。”
想到上次昊京差点被自己牵累至死,梨霜仍旧心有余悸,抿了抿唇,歉疚道:“嗯,不会了,这次我都听你的。”
“那就好。”昊京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
“梨霜,你要记住,在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值你为他折磨自己,知道吗?”
眸中一恍,梨霜脑海里浮现出那晚的情形,心底似潮水漫灌,酸涩至极。
“嗯,我知道了。”她微笑着点点头,鼻尖却有些酸涩。
自此之后,昊京前前后后找了不下百种法子,然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加之上次的事害得他无辜受累,梨霜不敢再那般莽撞,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只是将紫萸神女心血还给银川的心,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越发坚定。
不久后,蚩尤后裔九黎族于南境发起叛乱,众天将几次平叛不成,天帝命银川立即动身前往。
得知此事,梨霜心头咯噔一下,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屋里待了半日却坐立不安,最终没按捺住,乘夜潜入了重华宫。
星夜沉沉,偌大的府邸寂静的没有半点声息,唯有正中主殿摇曳着微弱的烛光。
她心口微紧,蹑脚走到窗畔,透过窗缝依稀看到银川坐在案几旁,正拿笔在画着什么。融黄的烛光洒在他面上,镀了层浅浅的光晕,衬得他冷硬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咳。”忽然,他掩嘴咳了咳。
旁边的仙侍忙端了茶给他,他却摆摆手,没有拿。望着他的身影,梨霜整个人都痴了,眼底漫起如丝缕般的眷恋。
忽然,不知哪来的兔子从她裙边蹿过去,吓得她往后一退,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谁在那里!”仙侍一惊,走过来开窗。
梨霜忙使了隐身诀,隐去身形。见外面空无一人,仙侍疑惑地摇摇头。
“奇怪...”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银川沉吟了片刻,淡淡道:“下去吧。”
“诺。”仙侍偷偷瞥了瞥案上的绢画,恭敬地退下了。
外边,梨霜松了口气,又透过窗缝往里看,见银川正望着案上的画出神。方才只匆匆一瞥,此刻细看,却觉得他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是病了吗?
她拢住拳头,眸中泛起担忧。
烛光中,银川又咳了两声,拿起毫笔在上面补了几笔,待笔墨干了,这才起身走进内室。
待屋里彻底没了声息,梨霜小心翼翼穿墙进去,借着斑驳的月影,细细端详案几上的画。
还是上次那幅,除了灼灼盛放的花朵,便是巍峨的宫墙,与上次并无不同,那银川在画什么?
梨霜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凝了凝,伸手拂着纸上的图画,指尖微凉,却似针扎的她指尖一痛。
明明沉香树已经复活,可他宁愿守着这副画,也不远再看它一眼,看来他当真是厌极了她,连着含了她血脉的沉香树,也厌弃了...
阵阵痛楚揪得心尖发颤,她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下眼里的湿意,将画轻轻放回桌案上,默然离去。
片刻后,内室的门悄然打开,晦暗的光线中,一袭白衣从里面走了出来,步履轻浅,没有半点声息。男子望了眼女子离去的方向,将目光落在画上,抬手一挥,花树下渐渐浮现笔墨的痕迹,是一个美貌的少女坐在树下荡秋千,眸如秋水,面若皎月,笑容清甜纯净的好似一泓清泉。
他眸光一恍,不自觉地伸出手,拂着少女的脸颊。然而下一瞬,他手一紧,目中露出些许烦躁,挥手将少女连同秋千都抹去了,干净的好似从未出现过。
翌日,天帝设宴为银川及诸将送行,梨霜职位不高,只能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他。
场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众仙女将极尽婀娜之态,只为求得他一顾,他却始终眼观鼻,鼻观心。
酒过三巡,众仙官先后向他敬酒,他却使眼色让属下替了。若是旁人这般架子,众人早气的走人,但银川可是三界仅存的上古神邸,是九重天唯一的战神,众人哪敢有意见。
天后的侄女明河仙子犹豫了片刻,还是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帝君,此次出征万望保重,明河在此祝你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话音刚落,袭玉从邻座站起来,冷嘲热讽:“明河仙子,听你这话,是担心我师兄不是那九黎族的对手吗?”
明河面上一滞,瞪着她:“你胡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
银川面上露出不耐,起身打断:“天帝,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天帝也嫌明河两人给天界丢脸,连忙应允。
望着银川冷漠的背影,明河和袭玉气的脸色忽青忽白,见银川已走到殿门口,恰好梨霜又坐在那里。
二人眸光陡厉,乘着众人不注意,齐齐捏诀一指,梨霜只觉被什么猛地撞到了,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扑去。
电光火石间,银川身形一闪,稳稳地将她扶住了。
刹那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众人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吃瓜的表情。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孔,梨霜的心倏地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待反应过来,忙缩回手,朝后退了退,仿佛被开水烫到似的。
银川抿了抿唇,不自然地缩回手,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待他远去了,众人这才发出一声惊叹:“哦豁!”目光在梨霜、袭玉三人身上转来转去,大有看好戏的样子。
袭玉和明河对视了一眼,倒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双双瞪了瞪梨霜,灰溜溜退下了。
梨霜被众人看得浑身不自在,也悄悄退了出去。
不远处,昊京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眸光黯了几分。
出了御殿,梨霜一时不知往哪里去,便漫无目的地走着,却见不远处烟波浩渺,池水汤汤,回廊尽头,银川立在那里只余一抹孤傲的背影。
此刻她已走到回廊后段,除了往前走与他碰个正着,便是往回走,是近也不对,退也不对,踟蹰了片刻,她一咬牙,还是决定往回走。
纵然她无比期望自己能站在他身侧,可是想着上次的事,她心头便如刺梗着,不知如何面对他。
然而,刚走了几步,她眼前光影一烁,银川已出现在她面前。迎着他清冷的眼眸,梨霜心口怦然一跳,立时乱了方寸:“帝、帝君...”
银川却没有言语,只漠然俯视着她,他的目光犀利如刀,好似要将她从里到外剥个干净。梨霜被盯得头皮发麻,手都不只往哪里放好。
“小、小仙还有事,就先走了...”她磕磕巴巴,说完就往外走,慌乱的像只偷腥的猫。
只刚迈开腿,就被银川抓住胳膊。她身子一绷,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帝君有、有什么吩咐吗?”她转过身,低着眼皮不敢瞧他。不料,银川竟抬脚步,朝她逼过来。
她脊背一紧,不自觉地往后退,银川却跟着逼近,迫得她撞上了栏杆,退无可退。
一道暗影遮来,鼻尖传来一缕清幽浸凉的冰雪气息,梨霜胸口一实,男子高大坚实的身体便压了过来,她双手一攥,浑身绷得僵直,仿佛有股无形的气压将她迫的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一个温软的物体若有若无的碰触着她的耳廓,生出细微又湿热的酥痒,似电流一般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心上更似猫爪在挠着,焦躁不安,又蠢蠢欲动。
夭寿啊!这是要整死她吗?
她猛地闭上眼眸,紧张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第15章 银川有难
(她不顾一切,他却说:碍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银川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梨霜觉得左手上似有什么拂过,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她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身前已空无一人,她低眉,朝左手望去,见手边的栏杆上放着一枚白玉棋子,上面刻着沉香花。
纹丝细腻,栩栩如生。
梨霜心头一刺,双手骤然攥紧。
那次她不过是捡到这枚棋子,银川却吝啬得立即收回,如今却将这棋子送到她面前,又是什么意思?
是了,连被她侵染的沉香树他都厌弃了,更何况这枚被她触碰过的棋子?
他还真是看得起她啊,若是厌弃了,随手丢掉就是了,何必亲自送到她手里?
梨霜胸口像被戳了个大窟窿,寒风嗖嗖倒灌着,眼眶也酸涩刺痛,滚热的泪从眼底崩出,悄然落在手背上。
她挑了挑唇,眸光比寒冬腊月的朔风更凄凉。她颤抖地伸出手,即将触到棋子时,一只手伸过来,将它猛地扔进了湖里。
梨霜一惊,抬起头,眼前的人是昊京。
“既然不喜,何必徒增伤感!”
梨霜双臂骤紧,抿着唇没有言语。
“走吧。”昊京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她颔了颔首,跟着他往外走,只走了几步却又顿住。
“梨霜?”
梨霜朝他看了看,眼底闪过异样,转身跑到围栏旁,纵身跳入湖中。
“砰!”霎时间,水花四溅。
昊京大惊,跟着跳了进去。
听到动静,不远处的仙侍们纷纷喊道:“不好了,有人跳湖了!”
湖底,梨霜奋力游着,双眸焦急地搜索着,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
不远处,放着一座冰棺,里面隐约是一把剑,泛着淡淡的银光。此件名为寒月剑,是紫萸神女的贴身兵器,因其遍体生寒,连带着将湖水也冻得如同冰窖一般,寒气森森。
只片刻功夫,梨霜已瑟瑟发抖,可她仍旧不肯放弃,任昊京拖拽也不肯走。
忽然,伴着一阵嗡嗡的震动声,金剑红光大盛,引得二人双双望过去。
梨霜只觉身前传来巨大的吸力,体内随之涌起一股汹涌的热流,好似要从胸口炸开,像眼前乍黑便晕过去了。
昊京忙抱住她,却见她胸口处红光灼灼,隐隐显出一颗怦然跳动的心脏,只那心脏与常人不同,竟有七个心窍。
昊京双手一紧,眸光大震。
难道是……
他看了眼怀中的女子,又朝那柄红光灼灼、嗡鸣不已的金剑看了看,连忙抱着她破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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