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一烁,连忙回身,眼前大雾尽散,露出巍峨宏阔的庭院,以及墙边那棵灼灼盛放的沉香树。
树下系着一个秋千,梨霜坐在上面,仰着头,双眸微闭,灿烂的阳光沐浴在她脸上,如同罩了层薄薄的流彩。
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衬得她越发甜美。
银川的瞳孔颤了颤,耳畔骤然沉静下来,好似一切都不存在了,眼前只有那张令他心悸的面容。
“阿梨...”他张了张唇,久久才吐出两个字,沙哑而轻柔。
听到动静,梨霜蓦地睁开眼眸,见是他,颊上一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帝君,你怎么来了?”
银川却不说话,双眸锁在她身上,一步一步走到近前。
梨霜被他盯得连眼皮都不敢抬,双手局促地攥着衣角。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她再也按奈不住,倏地站起来,额头正好碰上他的唇。
肌肤相触的刹那,银川眸光一滞,下意识攥住她的手臂。
梨霜呼吸骤紧,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银川的呼吸都停住了,体内血流也瞬间凝固,眼前只有那双纯净又慌张的眼眸。
银川恍了恍,好似陷入了一汪深邃的湖泊,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就在他即将贴上那柔软的唇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见梨霜的手插进了他胸口,殷红的血汩汩冒着。
“阿、阿梨...”
他脸色煞白,眼底似被刀绞着。
梨霜勾了勾唇畔,眼底满是挑衅:“银川,痛吗?”
胸口一阵翻涌,腥甜的液体顺着银川嘴角滑落,他扯了扯唇,眼底骤然猩红:“不,不痛...”
“是么?看来我下手太轻了。”梨霜昂起下巴,眸光陡厉,手在他胸口猛地一旋,将他的心掏了出来。
刹那间,仿佛数万把刀斧在银川胸口砍着、钝着,泛起排山倒海的剧痛。
只见他额上青筋暴起,脸色白的像鬼,整个人摇摇欲坠。
“阿梨...”他伸出被血染红的手,想拂上她的脸庞。
不料梨霜眉头一蹙,猛地打开,手里的心随之扔到地上,咕噜咕噜,沾满了尘土。
“恶心!”她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银川脊背一僵,好似坠入了冰窟窿,连五脏六腑都渗凉入骨。
“别走!”他抓住她的手臂,苍白的脸上满是哀求。
梨霜冷笑,重重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银川大急,连忙追上去,却被绊倒在地上。听到动静,梨霜勾了勾唇,头也不回,冷傲的如同崖上的冰凌。
望着她冷漠的身影,银川眼眶猩红一片,拳头攥得越来发白。
“阿梨...”他颤抖地伸出手,眼底蕴满了无尽的痛楚与绝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什么也抓不住。
他手一软,颓然地趴在那里,意识空空荡荡,视线也逐渐模糊,恍惚中耳畔传来一阵呼喊。
“帝君!”
“帝君!”
第30章 心痛如绞
(后悔有什么用?)
那些声音那样遥远又那样陌生, 缥缈的好似青烟,被风一吹便散了。
就这般飘飘荡荡了许久,银川耳畔传来一阵絮语, 隐隐提到了“昊京”、“死罪”等字眼。
刹那间,银川心头骤紧,脑海里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在整个三界,昊京都是我世无其二, 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最重要的...
那个声音在他耳畔盘旋飘荡, 似刀在他心口戳着,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视线的是一间陌生的殿宇, 鼻尖传来阵阵药香,似是药王殿, 床畔守着两个身着道袍的小童。
见他醒了,两人大喜过望,纷纷跪下:“帝君,你可算醒了!”
银川强撑着坐起来,苍白的脸满是担忧:“咳, 昊京怎么了?”
“回帝君, 司命大人私盗乾坤镜, 天帝震怒,命众仙缉拿。方才听闻,他被逼到瑶池, 打翻了混天炉,炉中的红莲业火已尽数倒入凡界...”
银川瞳孔一震, 拳头骤然绷紧。
红莲业火连妖族都受不住, 更何况凡人, 这般罪孽,只怕要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咳!”他猛地咳了咳,硬撑着站了起来。
两小童连忙去扶他:“帝君!”
银川却理都不理,踉踉跄跄走到殿外,从药阁上翻了几颗灵药,吞入腹中,闭目运息,片刻后,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门口处,药王正巧从外面回来,他扫了眼一片狼藉的药阁,一眼瞥见最中央那个被打开的紫色药瓶,顿时脸色大变:“帝君,你莫不是吃了镇元丹吧?”
“嗯。”银川眼底锐色一闪,走到门外,纵身飞入九霄。
药王咽了口唾沫,讷讷地望着天际:“这、这是不要命了吗...”
镇元丹和沧凌给九黎族服用的灵犀散异曲同工,都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发挥服用者的潜能,只镇元丹的效果更好,副作用也更大。
虽然银川根基深厚,可他身受重伤,又只剩半颗元丹,服用此药无异于自取灭亡。
.
须臾间,银川已飞至瑶池,放眼望去红光漫天,热浪滚滚,昔日美不胜收的仙境已变得惨不忍睹。
池边,硕大的混天炉倒在那里,裂成两半,滚烫的火流滔天而下,无数生灵嘶鸣嚎叫,血肉之躯皆化为灰烬。
天界诸仙急的团团转,纷纷下界拯救被红莲业火殃及的凡人,天帝天后与剩余仙家合力,竭尽全力修复混天炉,却无济于事。
被烧的火红的天柱下,昊京望着下界惨烈的场景,面色忽青忽白,双拳攥的发硬。
天帝脸色阴沉得可怕,眸光一厉,喝道:“来人呐!立即把昊京打入阿鼻地狱,永生永世不得往生!”
天后大惊:“三郎!”
“阿音,昊京祸害生灵无数,罪孽滔天,这次朕不能依你!”
冷厉的话语如刺刀,激得昊京双眸一寒,他盯着不远处满脸得意的百花仙子,以及她身旁的天将莫珩,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方才昊京被众天将追杀,莫珩和百花仙子是相好,因着百花仙子的事极为嫉恨他,竟设计将他逼至瑶池,乘无旁人在场之际,竟打翻混天炉,栽赃于他。
一时间,昊京百口莫辩,成了祸害苍生的罪魁祸首。
旁边,白露看着昊京悲愤的面容,眸中一揪,倏地跪在地上:“天帝开恩,我家大人心地仁善,绝不会置万千生灵于不顾,求天帝明鉴!”
昊京扯了扯唇,将她拉起来,眼底眼底笼着无尽的悲凉:“不必求了,既然大家都说是我打翻的,那便是吧。”
说着,面上陡厉,挥手震开周围的天兵,如箭簇般朝下界飞去,变成一只通体乌黑的大鹏,并且飞速扩大,眨眼间便遮天蔽日,绵延数千里。
火红的洪流受到阻挡,尽数倾泻到他身上,刹那间,乌烟滚滚直冲云霄,伴着皮肉烧焦的气味,呛得众仙连连咳嗽。
望着被洪流吞噬的大鹏,白露双眸圆瞪,脸色煞白。
“大人——!”她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却被天兵死死拦住。
天帝则掩着口鼻,不可置信地望着下届:“昊京这是...咳咳...”
“是以身殉道...”
不远处,传来一声惋叹。
天帝转头望去,见银川从云端飘然落下。
听了银川的回答,众仙怔了怔,神色各异。
天帝却冷冷一哼:“那是他应得的!银川,既然你来了,赶紧想办法修复这混天炉。”
“是。”
银川神色微定,挥出一股绚烂的金芒,只见破裂的炉子嗡嗡大震,缓缓合拢。
当金芒烁到极点,众仙眼中一刺,连忙伸手遮住。伴着一声清脆的巨响,炉子重重地落入瑶池仙台。
滔天洪流瞬间消失,蒸腾的灼浪缓缓消散,众仙被烤的滚烫的肌肤终于得到片刻舒缓。
银川眸光一松,却捂着胸口退了两步,脸色发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帝君!”众仙忙拥上去。
“无...”银川堪堪张口,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喷了一大口血,殷红的血流将他的胸口染红了。
众仙家大惊,忙扶着他坐下,其中两位更主动运功,助其调息。
望着他惨白的脸色,众仙家纷纷拱手:“帝君消此弥天大祸,我等感激涕零,请帝君受我等一拜!”说罢齐齐躬身行礼。
见此情形,天帝攥着拳头,眼底闪过一抹锐色。
与此同时,半空中,昊京拼死挡住一波波火流,浑身焦黑,浓密的羽毛烧成了灰烬。
当最后一道炙流泄尽,火光消散时,他好似被抽空了气力,骤然缩小化为人形,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落。
“砰!”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焦黑的大地尘土飞扬,炙热的土地似烧红的铁板,烫的他浑身一颤,周身冒起缕缕浓烟。
他额上青筋暴起,奋力往起爬,刚支起胳膊,又重重摔倒在地上。
阴暗的天光中,他趴在那里,奄奄一息,赤红的眼眸半睁半闭,浑身衣衫破烂不堪,血肉模糊,布满火烧的疤痕与燎泡。
不远处的山洞里,一群凡人瑟瑟发抖,偷偷地朝他望去。
就在此时,天将莫珩领着一众仙兵疾飞而来,他悬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昊京:“孽障!你打翻混天炉,祸害苍生,还不快快回去受死!”
昊京瞥向莫珩,拳头一攥,眼底泛起刻骨的恨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强撑着爬了起来。
“我是生是死自有天意,但你诬陷我的事,你以为当真能瞒天过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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