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冽多半已经知道她有问题了。
否则不至于毫无征兆地要借阅这些书,总不能是他心血来潮,忽然想看点诅咒的书籍当消遣吧。
但看他的样子,丝毫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否则也该先向她问清楚吧。
“大概是会了。”
苏陆实话实说道:“我已经练气境了,法术也能使出来,但可能只有两三成的威力,那书里说的——”
“那使出来看看。”
慕容冽打断了她。
苏陆顿时哑然。
截灵印这法术近乎于体术,本来就是借由肢体接触,将灵力由指定穴道打入对手身体,截断对方体内的灵力。
隔空打穴属于进阶操作了。
她刚刚晋入练气境,能让灵力出体,但那是自由操控灵力的前提下。
若是一手捏着法诀,另一手直接释放灵力,还要隔空击中穴位,这要求对灵力必须收放自如。
练气境一重可是很难做到的。
所以她怎么敢对着慕容冽出招?
若无法避免肢体碰撞,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苏陆:“嗯,师尊,这雕虫小技,我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
她接触锻体境、练气境、筑基境的修士都没事。
开光境没见过暂且不知道。
从沈徊和萧天炀这两次来看,金丹境修士对她而言就很危险了,更别提慕容冽是更高一级的元婴境。
“行了。”
慕容冽不想听她吞吞吐吐,“你不如自己想想该怎么解决。”
好吧。
他肯定是完完全全知道了。
苏陆:“……那弟子先看看这些书?”
说完又叹了口气,“师尊,虽然这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否则我可能就直接请教你了。”
这可是大实话。
她最初知道的只有六个字“受诅咒的半妖”,也是看了一些书才推断出结论。
之前甚至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人为施加的诅咒。
慕容冽应当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多久了?”
苏陆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是我入门前在司世堂参加鉴灵仪式,那也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与修士接触。”
慕容冽微微皱眉,“你年幼时可有遇到什么怪事?”
苏陆摇头,“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接触过任何奇怪的人或物,无非就是村里镇上那些。”
慕容冽绝口不提妖族半妖之类的字眼,她心里轻松了许多,希望他只认为她是个被莫名其妙诅咒了的可怜人族。
当然,他兴许也不在乎半妖的事。
否则她未必能找到那本记叙了半妖相关的游记。
而且自己能恰好找到那本书,说不定也并不是巧合。
不过,她也不好主动提起这件事。
因为她并未像原著里一样进入深度发病,也没人目睹她眼眸变色泄露妖气。
所以她也不该知道自己是半妖。
慕容冽沉吟道,“……若是在你出生后,几个月或是一岁两岁时中了招,也不奇怪。”
也有许多人到了两三岁甚至更大依然不记事的。
他说着又问道:“先是气血翻涌,浑身发热?”
苏陆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很痛,像是被火烧,又像是被针刺,全身每一处都难受。”
慕容冽显然是能感觉到她当时的异常。
然而这家伙还一本正经地配合她演戏,问她喜欢什么刀!
慕容冽又看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在琢磨什么一样,“上回你那样子,我还以为你自己心里是有数的。”
所以他没多问?
苏陆大概明白了,“那也委实不是第一次,我感到难受时已猜到会发生什么,但我依然是没数的,每回疼痛轻重又有不同。”
“可有规律?”
覆雪那次最难受,其次是和萧天炀接触,然后才是第一次。
所以可以推断并非越来越疼,因为最后一次并不是最糟的。
苏陆微微摇头,“尚且没有结论。”
“……还有什么反应?”
“想要靠近灵力来源?”
靠近。
希望这个词他能自己领悟。
苏陆也没法说更多的。
因为目前为止,她每次都只是想靠近罢了,自己硬生生忍住,没有真的靠过去。
所以按说她不该知道靠近后会发生什么。
“你在司世堂那回是第一次,司世堂堂主和几位长老,彼时都在仙龙顶。”
慕容冽淡淡地道:“清明峰内的高手大多在外出任务,你在鉴灵仪式上犯病的反应若是不大,应该只有段鸿和沈徊能有所察觉,但他们可能只以为那是阴灵根所致。”
苏陆一愣,“这与灵根也有关系?”
“阴阳灵根本来就有些特殊之处,他们没见过阴灵根,可能会往这方面想。”
慕容冽沉思片刻,“你在我面前头一回发病,最初我以为是覆雪,后面看你实在不像,才想着应当是被谁施了术。”
苏陆用力点头,“我也这么想。”
慕容冽仍然在思索,闻言忽然问道:“接触灵力就会发病?可有其他的条件?”
苏陆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答案也不好说,“总共也就那么几次,我还没弄清楚,而且接触身怀灵力的人也会。”
她表示哪怕这个人并没有对自己用灵力。
慕容冽接着问:“什么境界的人?”
这还真够一针见血的。
苏陆:“锻体练气筑基都没事,但金丹境往上好像就不行,开光境没试过。”
先前她不清楚,如今入门已久,哪还不知道,但凡差一个大境界,胜负绝对毫无悬念。
沈徊说出段鸿赢面更大这种话,这代表他自认也未必一定会输。
这就意味着沈徊一定也是金丹境。
慕容冽微微颔首,“我不擅长咒术一道,虽说有几种方法可以一试,任是什么毒咒都能解除,但你目前还没本事活着去往那些地方。”
苏陆当然不敢托大,指向旁边堆成一摞的典籍,“那我先看书?”
慕容冽不置可否,“为今之计,还是要找出能一时压制病发的方法。”
他停了一下,“拿出段鸿给你的刀,灌注灵力——”
苏陆依言照做。
慕容冽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脑袋,还翘着一条腿,姿态慵懒颓废,看上去浑身都是破绽。
“现在,来杀我。”
他摊开一只手,“别磨蹭。”
苏陆:“…………”
她当然不是在磨蹭,只是在琢磨怎么出手。
“快点。”
慕容冽再次向她招手,“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但你也不必这么舍不得打——”
靠。
这老骨头很快还要杀穿冀州、和天下第一剑修决战山巅呢。
谁会舍不得啊!
手指紧扣刀柄。
灵力注入的那一刻,晚霜在鞘内发出嗡鸣声。
她的身形如风一样迫近,弯月似的短刀铮然出鞘,刀刃在弥漫的霜气里伸长数倍,于空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寒光。
苏陆也见过那些记名弟子在道场练剑,看多了自然也会个一招半式,只是空有招式,没有剑诀的威力。
晚霜在空中停住。
慕容冽一动不动坐着,长刃悬在他咽喉上方,再无法前进。
刀尖好似抵在了看不见的屏障上。
苏陆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法让晚霜再下行半分。
“……这力道,基本功倒也扎实。”
慕容冽沉吟一声,抬手捏住了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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