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 他们曾经也有过数位仙尊, 也有过满门高手的时代,只是这些年日渐凋零。
修真界历史上,有不止一个门派, 从兴盛到颓败,根本原因皆是后继无人。
倘若门中没有高手支撑,就守不住福地秘境灵脉,最终连山府都会让人夺了去。
他这么想着就越发觉得不甘, 尤其是才见了琅嬛的修士们, 此时心里更是生出几分怨怼。
——若是那件事成功就好了。
“哪件事啊?”
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
王长老仿佛丝毫没觉得意外, 竟顺着对方的问题答道, “百多年前, 师尊发现了一个人, 可惜没能——”
他说到这里, 原先浑浊的双目内现出迷茫之色。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 旁边的人抬手弹出一道灵力,直接打在王长老额头上。
他一声不吭地昏倒在巷子里。
长巷前后皆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这里也不乏修士经过,偏偏王长老摔在地上,周围的人都熟视无睹。
崔槬站在旁边维持着幻术,同时半蹲下来,一手按在了王长老的头顶。
……
徐州。
朝水城郊外。
初夏暖风吹拂而来,雪白槐花漫天飘飞,卷起幽香阵阵,山林间的墓园里一片苍翠。
在葱茏绿树罩开的阴翳里,嶙峋墓碑高低起伏。
石板上堆起了一层落花碎叶,又在风中簌簌坠落,划过黯淡褪色的碑文。
一道浑身素白的人影穿过小径,停留在墓地深处。
他从怀中取出传音玉简,“这接二连三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俩闯入静心宫被抓了?”
“师兄。”
玉简里传来一道低沉稳重的男声,“你们萧家,包括寄住你们家的外姓表亲,亦或你家的长工仆人,有没有谁是——”
萧天炀莫名其妙,“啊?”
崔槬似乎都不知该怎么说了,“我才对鹭山府掌教的徒弟搜魂,他们在百多年前曾经发现了一个人,这人具备某种天赐之体。”
这是一种笼统称呼。
暂且不提魔修那些特殊手段,修士要修行需得具备灵根,这就是一种体质。
天赐之体,泛指一切灵根之外的特殊修真体质。
譬如有些人天生经脉全开、天生具备剑骨,亦或是抗拒灵力的绝灵体质等等,天赐之体有很多种类,有的有助于修行,有的则是相反。
萧天炀微微眯起眼,“哪一种?”
“不知道。”
崔槬沉声道,“我只知道他们为了得到这个人,杀了很多人,假设这人与你家有关,而你确定你全家皆亡,那这人可能并不姓萧——”
萧天炀默然片刻,“当时那种场景,我确实无暇去寻旁人的尸体。”
若是有哪个仆人没死而被带走了,他肯定是不可能发现的。
萧天炀说着又皱眉,“你不知道是什么体质?”
“因为那姓王的也不清楚。”
崔槬冷静地道:“他只知道天赐之体,以及这种体质能有助他们光大门派——至少他是如此作想的。”
“是么。”
萧天炀的眼神倏地冰冷下来,“既然他不清楚,那就问问他师父好了。”
崔槬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这么多年明察暗访,居然还不如我问了一个人收获得多?”
萧天炀咬了咬牙,“我亦有些线索,但是——”
“但是基本上没什么用,你查错方向了,那群杀手只是被雇去的散修,拿钱办事罢了,后来都被灭口了。”
“行了。”
萧天炀打断道:“我知道他们是被灭口,我这回来徐州就是因为有线人查到此事,再说早年里我就问过鹭山府的人——”
“你问的那几个管事,什么大事能让他们知道?”
萧天炀头痛地道:“我不是很想在坟前和你吵架。”
“因为你无话可说,否则别说在坟前,你就算在坟里都能跳出来吵。”
萧天炀正要骂街,忽然瞥见远处缓缓走来一道人影。
这方圆数里地皆是墓园,葬了千百号死者,清明前后都会有人来祭拜,他此时还维持着幻术,不想多待。
临行前,他又看了一眼这略显简陋荒芜的墓地。
曾经萧家在城中也颇为显赫,然而全家罹难之后,唯有那些远亲来收拾后事,将他们草草下葬。
事实上,他自己的墓碑也在其中,只是上面写着另一个名字。
萧天炀转身离去,行至墓园出口,与来人擦肩而过。
那是个身材纤瘦的青年人,一席墨黑的暗纹织锦罗裙,发髻高高挽起,鬓间银钗横斜,浑身素色。
她怀里抱着一捧苍白的菊花,花瓣上仍残留着水迹,大约是新采摘的。
那人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一直走入墓园里,视线不曾偏转半分,仿佛也没发觉周边有个用幻术隐形的修士。
萧天炀并未在这人身上感到一丝灵压,在原地停留片刻,看着她的背影在墓碑间越来越模糊,才转身离去。
他确信自己没见过那张脸。
……
明月城。
酒楼三层的包厢里。
苏陆难以置信地看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这才传音过去,“你还是低调一点吧。”
暂且不提他怎么进来的,一个魔修混到仙盟大会的场子里,但凡一不小心,估计就尸骨无存了。
如今大会尚未开始,但仅仅是明月城里,就已经汇聚了不少别派高手,如今都在走亲访友,更别提近在咫尺的武神山了。
“我怎么了?”
颜韶有些无辜地道,“你看周围的人都像没瞧见我一样。”
苏陆叹了口气。
这种级别的高手,通常都有些特殊本事了。
她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所以她也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感叹他居然真敢混进来罢了。
苏陆:“你真不怕死啊。”
东边街角的人影倏地消失,仅剩下一群面目陌生的修士来来往往,寒暄说笑,时不时又有华贵或简朴的马车经过。
“这不是感觉某人好像需要帮忙?”
她背后倏地响起一道悦耳的男声。
苏陆回过头来。
颜韶站在包厢门口,一手掀起帘子,作势敲了敲门,“我能进来么?”
苏陆惊讶地回过头,“你还精通虚位异术?我还以为上回你带我出城是通过什么魔修的手段,譬如以魔物定位——”
这样一瞬间从某处移位到另一处,此类空间相关的法术被称为虚位异术,可谓是法术里最难掌握的一类,要求极高的灵力掌控度。
虽然灵化状态下的速度,在短距离内几乎等同于瞬移,但她仍然十分羡慕这类法术。
不过书中说过,要修出元神方能学习,她就没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等她有了元神——那也只是不久前的事,这期间她倒是也有探索虚位异术,但研究方向也并非是这种如同缩地成寸的瞬移。
苏陆不由佩服,“而且你这灵压的波动也微不可查,啧,我还当自己是天才呢。”
说完比了个请的手势,“我师兄请客,要一起吃么。”
“你当然是天才。”
颜韶毫不推辞,直接拿起筷子,“但我也可以是——替我谢谢崔仙君。”
苏陆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就知道是二师兄?”
颜韶耸肩,“我刚刚看到他了啊。”
苏陆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他们相识也就是两年时间,这期间他从开光境一跃晋入元婴境,说出去恐怕都没人敢相信。
然而她自己的升级速度比这还要过分,虽说有妖血力量的影响,但这家伙还变成了魔修呢。
而如今的祭星教,或者说教主本人,已经能让身无灵根的人进行修炼,那再多出一些奇迹也很正常。
此外,无论他还隐瞒了她什么事,或者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青螺山废墟里,周围没有别人,唯有颜韶的师侄。
他们有无数个机会杀了她。
包括上次见面时,若是他想的话,也可以与其他人一起伏击她,就在她任由他将自己带到城外的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那些要喂养魔物的魔修,其他的魔修并不是一定要杀人的。
而那些凭借魔物战斗的魔修,大多数连金丹境的实力都没有。
再结合舜华仙尊对自己的态度,以及颜韶还是个消息灵通的,虽然他身上诸多谜团,但苏陆想不到他要害自己的理由。
苏陆:“……你们是不是原本就要在这附近搞事?你来得也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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