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准备缩回水里去飘着的王六猛然把脑袋伸出水面、下巴搁到了水箱边缘上:“是真??”
“是真,但只能是合理范围内的要求。”季思情重申,像是画壁墙人一样喜欢不间断光照又或是像夹纸、婴鬼一样喜欢点香之类的合理要求那当然可以满足,超出合理范围的可不行。
王六一时有些犹豫,他才刚醒来三天,不大清楚像是富户林家那样拥有能看“大戏”的精巧机关算不算是合理要求……
在林家刷的那部剧才刚看了不到一半,他惦记剧情惦记得挠心挠肝的,实在是忍不住,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道:“在、在下想看《大宋提刑官》。”
“哈?”季思情和老魏异口同声,两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下想看《大宋提刑官》,看宋慈断案。”都说出口了,王六也顾不上这个要求是不是过分了,勇敢地道,“我看到第十九集 了,想接着看。”
季思情&老魏:“……(°△°(°△°)”
老魏默默掏出手机,跟楼上等消息的安姐汇报临时收容物对收容环境的要求。
安姐看不到水鬼也听不到水鬼的声音,就没下到负一层来陪站;听到老魏这边汇报的情况,稳重如安姐也忍不住“哈?”了一声。
第101章 转正
一月四日,上午。
贵安分部三楼监控室,安姐,老魏,季思情,武嘉四人,皆一脸严肃围在监控屏幕前。
监控画面中,负一层水箱前摆在桌上的手提电脑正播着电视剧《大宋提刑官》。
一集结束,非异化者的安姐和武嘉同时看见……有一支看不见的手操控外接鼠标把播放页面最小化、手动点击下一集,还特娴熟地跳过了片头曲……
安姐和武嘉的嘴角同时抽了抽。
“嗯……所以说咱们真就收容了一只喜欢刷剧的水鬼?”武嘉一脸蛋疼地道,“这玩意儿还是聊斋里出现过的鬼怪?”
季思情严谨地道:“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只,我问过他了,他虽然也叫王六,但并不认识姓许的淄川人,也没有当过土地神。”
武嘉:“呃……”
“根据王六提供的情况,有道行的鬼修才能与一方地脉共生、成为一方土地或山神,他说他自己只是个普通鬼修,道行浅薄,没那么大的机缘。”季思情补充道,“当然了,这只是这家伙的一家之言,咱们反正暂时也没法求证,先这么听着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货就不能露出真身吗?鼠标自己动怎么看都挺渗人的好吧,晚上咱值班的时候这个监控屏是看还是不看啊?”武嘉抽着嘴角道。
“纯能量体的高能体在人前现身是有消耗的,这水鬼才苏醒几天,就别勉强他了吧。”季思情好笑地道,“这家伙没法离开有水的地方太远,负一层又没铺水管,他上不来的。”
武嘉面无表情:“虽然你确实是有在用心解说啦,但我一点都没感觉被安慰道——这货还能钻进水管里去的??”
“理论上说应该可以吧,他自己交代的是给杯水就能把他‘装’进去。”季思情正直地道,“毕竟是古代高能体,多少还是应该有些本事在身的,等观察期结束,我感觉可以试试招揽下他,看他愿不愿意跟咱们一起出外勤,没准儿能帮上忙。”
“喂喂,你这么一说不就更让人毛骨悚然了吗?水杯一装就能走,这货跟能神出鬼没有毛的区别??”武嘉小脸刷白地喝道。
“行了行了,咱们那几个特招进来你就不用跟着轮值夜班了,别毛毛躁躁的。”安姐好笑地道,“小季不天天带着两个鬼在你旁边晃来晃去,也没见你这么龟毛啊。”
“那不一样,夹纸就吓吓人,这玩意儿可是弄团水就能把人溺闭气过去的。”武嘉嘀咕着道。
安姐摇摇头,索性懒得理他,招呼老魏和季思情到办公室商量新进的特招情况。
贵安市新发现的一批异化者中,有三人自身条件合适、也有进入七部做特招外勤的主观意愿——顺利通过三个月实习期就能享受正科级干部待遇,只要不是飘到觉得自个儿能仗着异化能力当啥人上人、超级英雄的脑瘫,基本也不可能会拒绝国家递出的橄榄枝。
这三名新特招正接受背景调查,没啥意外的话,这个月办完省内例会后就能来上岗。
安姐要跟老魏和季思情商量的,就是这三名特招的实习期安排问题。
“他们入职的时候小季你的实习期刚好结束,是正式工了,你得跟老魏轮流带新人适应岗位,有没有问题?”安姐问道。
“好的安姐,我会努力的。”季思情连忙郑重地道。
“不要这么紧张,你是老人,老带新的时候你要先紧张上了人家更紧张。”安姐笑着道,“还有你的分配住房,趁这会咱们就一并解决掉。咱们部门跟其它单位不同,不用集中住某个地方,免得出啥意外了被一锅端,我这边可以分配的住房分布在几个不同小区,你看看要选哪个。”
安姐这话吧,要让武嘉来听那必须得细思极恐——啥叫出意外了被一锅端?!能出啥意外??
但季思情并不是会没事想太多的人,压根没去注意安姐这段话里毛骨悚然的地方,兴致勃勃地在安姐递给她的手机里挑选起来……
由总办统一置办后下发到各分部用于安置正式外勤的这些个“干部住房”吧……其实都是断供后银行回收、然后又转到特管局来的二手房。
套内面积也不是固定死的七十平,从七十多平到九十多平的都有,分散在贵安市市区、郊区范围内,哪个地儿的都有。
分部在东明区,季爸爸在娄湖区工作,季思情就只在这两个区的房源里挑,没多会儿就看中了一套步梯楼低层的房子。
这房子大约是十年前建的,装修风格相对于现在来说有点过时了,不过季思情不在乎这个,她看中的是这套房子带了个八十平的前花园——要是老妈进城来摆摊做生意,这个前花园搭个棚子就能用来放摆摊的家伙什。
安姐爽快地应下,又交代道:“等会我把财产申报发给你,什么地方不会填的就问老魏,十号前填完交给我。”
“好的好的。”分配到住房的季思情喜笑颜开。
要享受体制内的待遇就得受体制的管,从实习转成正编,季思情得把她个人拥有的财产(包括投资或以其它方式拥有的股权、保险等资产)申报给单位——要是她有配偶和子女的话,配偶和子女的财产也得报上去。
这个对季思情来说没啥难度,别说啥投资债券股权了,她连那辆跑腿的小电瓶都是跟范舟借的。
隐瞒个人收入、转移财产啥的对于体制外来说大约也就是会陷入追缴逃税之类的麻烦里,体制内的话……那可是很刑的。
搞定新同事的实习期老带新安排问题和季思情的转正问题,今儿就没啥正事了,安姐给总办打申请要这个月办省内例会的经费,季思情和老魏自由活动。
季思情下负一层看了眼正认真追剧的水鬼,又检查了下画壁墙人的收容箱,便骑着小电瓶离开去赚跑腿费——她现在没啥时间去发小卡片扩大客源了,不过光靠熟客也能每天跑个百把块钱,这收入她还是挺满意的。
一月四日,下午,正在步行街等生意的季思情接到了安姐打来的电话。
几个小时前分开时还很轻松的安姐这回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凝重:“小季,东门坡旧书店的苗代芬可能出事了。”
季思情一愣:“她咋了?”
“昨天早上你去实地观察过她不久,她接到了个电话,关了书店回老家了。”安姐道。
“回老家……她老家有什么问题?”季思情不解。
安姐道:“你还记得吧,根据前期我们对她的背景调查,苗代芬是两千年初嫁到城里来的,结婚时因为彩礼归属的问题和她老家的家人闹得很不愉快,之后这二十年里,从苗代芬的两个子女出生、到她丈夫意外去世,苗代芬没有回过一趟老家,也没有联系过老家的亲属。”
g省的彩礼问题并不像某阿卡林省那么严重,在对彩礼比较重视的地区也就在几万到十几万这个程度;两千年初的话,通常是几千万把块钱就能把彩礼这关越过去。
这数字看上去不算惊世骇俗,但对于g省农村来说仍然是一笔大钱;苗代芬当初结婚时希望能把彩礼带走,家里人不同意,为此闹了矛盾,这事儿苗代芬自己并未对外隐瞒,在东门坡打听她家的情况就能轻易从比较年长的老人那里问到。
安姐又在电话那头补充道:“苗代芬的小女儿在贵大读书,她每天晚上都会跟小女儿通话,她女儿打她的电话没打通,担心她出事,今天早上打了个电话到东关派出所询问,派出所民警去她家看了一下,从她邻居那里问到了她回老家的情况。”
“先不说苗代芬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愿意回老家,重点是,截止目前为止,苗代芬仍然没有回电话给她小女儿。派出所的民警联系她原籍所在地岩腊乡派出所,当地声称并未见她返乡。”顿了下,安姐语气沉重地道,“最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今早上她小女儿联系警方后,市局信息科的同志尝试追踪苗代芬的手机信号,发现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电话这头,季思情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苗代芬的老家离贵安市不远,坐城乡中巴车只要两个小时,坐拼车的出租车或网约车走高速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
更别提在现在这个人人都离不开手机支付、手机通信的年代,谁会持续超过二十四小时关机?
第102章 吕家人
一月四日下午两点,季思情骑着小电瓶抵达东明区客车站。
近年来私家车的普及和网约车的兴起让每个城市的短途客车客流大大减少,贵安东明客车站的情况也差不多,车站规模相比季思情读书时缩小了近一半、大部分区域都改建成了商场,车站里也看不到多少等车的乘客。
季思情把电瓶车停在车站旁边的停车场,稍稍等了会儿,老魏就开着车过来跟她碰头了。
时年四十二岁的苗代芬平素里是个很节俭的家庭主妇,从贵安市区到岩腊乡这段路程打车(网约车)要大几十块钱,中巴车只要十二块钱,安姐和老魏、以及苗代芬的女儿都认为她不太可能打车,更可能会坐中巴车。
两名外勤进了车站,找到客运站值班领导说明来意,值班领导很快就把三号当天的班车司机叫了过来。
从东明客运站发往岩腊乡的中巴车每天有五班,结合苗代芬出门的时间推测,她很可能乘坐的是中午十二点这一班车。
季思情描述了下苗代芬出门时的穿着,司机回想了会儿便道:“穿黄色棉外套、手上戴蓝色袖套,短头发的妇女,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一个,我印象比较深,她买的是到尾站岩腊乡的全票,但没等到岩腊乡的时候就下车了,好像还是和到几个年轻人一起下车的,车里面的监控应该是拍到了的。”
季思情和老魏松了口气,连忙在客运站值班领导和司机的带领下去查看监控。
调出来的车内监控中,两名外勤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苗代芬的身影。
监控显示,苗代芬是在一月三日中午十二点十分,于东门坡公交车停靠点上的城乡中巴车,上车后用现金支付了十二块钱的全票车费,随后走到第四排座位,在靠窗位置坐下。
跟着来看监控的司机指着屏幕中苗代芬前一排的位置道:“这个位置,我记得好像是快出城的时候上来的一对年轻情侣坐的地方,一点左右车开到苗岭屯堡附近的时候这两个人吵架,后排这个妇女还出声劝过,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这个妇女把那两个年轻人劝住后还和他们摆起白(聊起天)来了。”
老魏连忙调快进,十二点二十左右车开出城区时,确实有一对小情侣上车,坐在苗代芬前排。
老魏又快进到司机提供的一点左右这个时间段,耐心地拉了会儿进度条,果然看到两个小情侣指手动脚地在吵架。
老魏把声音调大,跟季思情一块儿挤在监控前面,仔细听这几个人的说话内容。
对话内容吧……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无非是小情侣之间互相质问对方用不用心,吵着吵着要闹分手,低头看手机的苗代芬见他们闹得像是要打起来,连忙出声相劝,让两个年轻人好好说话、不要一时冲动。
情侣中的女方气得起身离座,坐到了苗代芬同一排,不理男朋友,跟苗代芬这个热心劝架的陌生嬢嬢聊起了天。
老魏皱眉观察了下气鼓鼓地独自坐第三排的男朋友,又盯着跟苗代芬聊天的女方看了会儿,回头问司机:“这个妇女下车的时候,就是跟这两个一起?”
司机并不知道他们俩的身份,也不晓得苗代芬出事,挠头道:“好像……不止,我记得是好几个人一起下的车,下车时间应该是一点半左右,下在离岩腊乡尾站还有三个站的鸡场站。”
老魏点点头,没有拉动进度条,只是把播放速度调到了二倍速。
二倍速播放的监控很快来到三号一点二十八分,车内广播声音响了起来:“鸡场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及时下车,下一站——”
也就在播报响起的瞬间,坐在车内第四排的苗代芬,和苗代芬聊了一路的年轻姑娘,坐在第三排的年轻男性,坐在司机背后位置玩了一路手机的戴帽子的小伙,和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女孩齐刷刷起身。
“?!”
季思情和老魏同时瞪大眼睛。
老魏忙不迭按下快退键。
监控上的时间往后退了十几秒钟,车内广播再次响起,“鸡场站”这个站名被机械女音报出的一瞬间,车内坐在不同位置、半数人相互间并没搭过话的五人,就像是排练过一般,同时起身。
老魏按下暂停键,跟季思情对了个视线。
到同一个站点的乘客在快到站时起身下车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五人都在同一秒内做出同一个动作、从肉眼上看几乎看不出先后之分、连半秒的差距都没有,这可就不对劲了。
老魏若无其事地回头感谢司机和客运领导的配合,以办案保密需求的借口拿走监控硬盘。
辞别前,老魏装作无意地对司机道:“说起来,鸡场那地方我还没去过,平时去鸡场的人多不?”
司机肯定没有没事就去看监控的习惯,刚才监控屏幕被老魏和季思情两个挡着,他也没注意到有啥不对劲的地方,随口道:“鸡场那边又没得啥子玩的,平时哪个往那里跑哦,也就是快过年了嘛,回老家的年轻娃娃多,换平时几趟车都看不到几个在鸡场下(车)的。”
“也是,出去读书的打工的娃娃回来过年了,哪里都热闹起来了。”老魏哈哈一笑,给司机发了根烟。
带着从客运站拿来的监控硬盘,老魏和季思情直奔市局信息犯罪中心。
在网警部门的协助下,很快确认了与苗代芬同时在鸡场站下车的四名年轻人身份:分别是与岩腊乡一个站距离的幺铺镇的镇人贝明明、龚蝶(小情侣),与苗代芬同为岩腊乡人的苗奇志(戴帽子的年轻小伙),以及鸡场乡人吕燕萍(背双肩包的年轻女孩)。
换言之……除了鸡场乡人吕燕萍这个背着双肩包、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年轻女孩,其他四人本来都是不应该在鸡场乡站下车的!
吕燕萍是在客运站上的车,上来就直奔车尾,乘车过程中与同车乘客没有进行过任何交互,全程不是玩手机就是盯着窗外发呆,本人看上去也没有丝毫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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