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腥味四处飘散。
真恶心。
·
火焰舔.舐着柴堆,不停跳跃。
暖橘色火光勾勒出颜嫣侧脸,她的脸一半面向光明,一半浸入无尽地黑暗里。
她已经坐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
始终垂着脑袋,怔怔望着自己的手。
她杀过田鼠,杀过兔子,杀过蛇,也杀过妖兽,唯独没杀过人。
粘稠的血浆沾在手上,仿佛洗也洗不掉。
她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
这便是修真界,你将来也是要成为修士的人,你若不杀人,便会被人杀,总要学会提前适应。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好恶心。
呕……
颜嫣没忍住,又跑出去吐了。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耷拉着脑袋回到山洞里。
这个山洞地势隐蔽,是他们六人今晚过夜的地方。
颜嫣现在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焉了吧唧的,像棵霜打的小白菜。
她脚步虚浮地回到自己睡觉的位置,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摞雷符,一张接一张往铺上贴,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密切关注她一举一动的小白支棱起耳朵尖尖去听,隐隐约约听见她在念。
“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人是谢诀……是谢诀……”
小白:“……”
同行的其他小伙伴见之,愣了愣,然后,也都默默掏出雷符往自己铺上贴。
小白:“???”
山洞里的画风突然变得很阴间。
却无人愿意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很迷惘,像是仍未适应这个世界。
火星子“啪”地一声炸开,沉默良久的颜嫣冷不丁出声。
“我来这里的目标是摘走息雾草,换骨洗髓,成为你们这样的修士。”
她说这话没别的动机,无非就是心中不安,想和大家聊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不然满脑子都是陆仁贾那张死人脸。
其他人也觉这氛围太过诡异,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气氛。
有人带头说话,自有第二人接上。
陈克眀笑得一脸憨厚,说出来的话却出奇地洒脱。
暖橘色的光映在他方正宽厚的脸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说:伪灵根的自己或许这辈子都无缘筑基,所以,他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在魇熄秘境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回老家把表妹娶了,再开间面馆,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江小别是第三个开口说话的,与陈克眀截然相反,她目光格外坚毅。
她资质也算不上好,可这条路再难走,她都不会回头,绝不要再回内宅,变成给男人生孩子的工具。
周笙生周大幅两姐弟没什么好说的,不好好修炼就得回家继承亿万家产,可真真是甜蜜的负担。
唯独小白,始终缄默不语。
直至被大家盯得逃无可逃,才垂着眼帘,扭扭捏捏地道:“我想,我想……成为谢砚之那般强大的剑修。”
他用词很严谨,既不是剑尊,也不是魔尊,而是剑修。
是了,在小白看来,任何身份都不足以概括谢砚之这个人。
但他从头至尾都是个合格的剑修,哪怕他已堕仙成魔,仍未舍弃手中那柄剑,在他面前,曾代表着无上光荣的“剑尊”二字,甚至已彻底沦为一个笑话。
提起谢砚之这个名字,小白眼睛里突然有了光。
他虽也时常被人夸赞天纵奇才,可谢砚之十七入仙门,二十二筑基,光凭这点就不知将他甩出多远。
不,可不仅仅是他,翻尽九州界近十万年史册,也寻不出一个能与谢砚之比肩的天才。
小白就这般凭一己之力带偏话题,大家全都聊起了上任剑尊兼现任魔尊谢砚之的八卦。
颜嫣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听着,对他们的聊天内容感到十分诧异。
在座五人,竟无一人说谢砚之的不是,就连江小别和陈克眀都在替他开脱,洗白他当年所作之事。
颜嫣忍不住感叹。
果然啊,人类的本质就是慕强,只要你足够强大,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谢砚之他哪儿有什么悲惨童年,与那些所谓不得已的苦衷?
他虽来自凡界,却生于王谢之家,母亲更是权势滔天的当朝长公主,正儿八经的世家贵公子。
就连他拜师入仙门,都是玄天宗前掌门三顾茅庐求来的。
活了这么多年,谢公子字典里就没有“挫折”二字,更别提那些无根无据的苦难与困厄。
既聊起了谢砚之,话题理所当然地会歪到他后宫唯一一个女人颜嫣身上。
说到颜嫣二字,众人嘴里自是都没什么好话。
周笙生一脸嫌弃:“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更不要脸之人!”
江小别义愤填膺:“我们女人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
陈克眀表情严肃:“我若有个这样的女儿,腿都给她打折了!”
小白若有所思:“她,她这脸皮确实厚了些。”
唯独周大幅一脸荡漾:“我其实还挺想找个这样的姑娘,嘿嘿~”
收到周笙生的眼刀,他连忙正色,煞有其事地嚷嚷着:“且不说男女,是个人都不该像她这样!”
颜嫣本嫣:“……”
他们说得都是大实话,她就默默听着,没敢吱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列举着颜嫣当年所做的奇葩事。
她当年做过的奇葩事多不胜数,传播最广的,还得是这几件。
第一件事。
有江湖传闻说,颜嫣她当年被迫当替身,非但没反抗还乐在其中,天天浓妆艳抹,穿着个黄瓜皮,风雨无阻地堵在谢砚之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地方。
啊?这这这……
颜嫣本嫣都快坐不住了,这年头竟还有人给她洗白?还洗得这般没逻辑。
被迫成替身?不存在的。
明明就是她自己赶着去给人当替身来着,谢砚之压根就没正眼瞧过她,更别说强迫。
当年她被谢诀养得白白嫩嫩转手送给谢砚之的时候,谢砚之看都没看,随手就给她塞进了魔宫中最偏僻的一隅——揽月居。
她愤愤不平地哭了一场,次日就顶着两颗烂核桃似的眼睛,跑去找谢诀,打探有关柳南歌的一切。
当天夜里便换上了那身黄瓜皮,绿头苍蝇似的围在谢砚之身边转个不停,赶都赶不走。
颜嫣像个工具人一样,科普完就闭嘴,继续听他们叨叨。
然而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第二件事被传得更离谱。
说她想尽一切办法在爬谢砚之的床,甚至不折手段偷偷给他下药,后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还真在谢砚之屋子里住下了。
颜嫣一听这话,哪儿还忍得住?
她摇头似拨浪鼓,在线打假辟谣:“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她哪儿敢给那位下药,是嫌命太长了么?”
她之所以能“成功上位”,纯属意外。
颜嫣清了清喉咙:“真相是这样的……”
“那日,她坐在紫藤花架下哼歌,谢砚之恰巧从此处经过,便顺手将她抓了回去,让她接着唱……”
“然后啊……她就莫名其妙住进了栖梧宫。”
至于爬床勾.引什么的,她当然也试过,理所当然的没成功。
起先,谢砚之还会“善意”提醒她太瘦了,不是他喜欢的那款。
到后来都懒得搭理,直接将她放倒,摁在床上,夹着当抱枕用,这一夹便是八年。
第三件事终于靠点谱了。
是说谢砚之为迎接柳南歌,要将她赶出栖梧宫,她死赖着不肯走,甚至不惜以命为威胁,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求谢谢砚之不要赶她走。
颜嫣本嫣一本正经地颔首,亲自盖章认证。
“这件事倒是真的,她还险些死在了那场大雪中。”
虽说她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谢砚之不像是会为柳南歌做这种事的人,可赶走她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已不得而知。
但不论真相是什么,对如今的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颜嫣说得绘声绘色,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也会有人对此发出质疑。
“老大你为何了解的这般清楚?简直就像在说自己的亲身经历。”
说话之人是周大幅,就数他话最多,若没记错,之前质疑颜嫣何不御器而行的人也是他。
他说完,又认认真真端视着颜嫣:“说起来,我总觉得老大你瞧着很面熟,但又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
颜嫣不慌不忙地扯着谎:“是这样的,我有个远房亲戚叫阿梧,她如今在魔宫中当值。”
至于周大幅后半句话,则彻彻底底被她忽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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