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当啷——”
并不算刺耳的声音锥子般刺入谢砚之耳膜,他如梦初醒,死死盯着那根泛着寒芒的铁链。
这根铁链很长,长到颜嫣足矣在寝殿内随意走动而不受阻。
这根铁链很短,短到颜嫣只能被困于这方天地,寸步难行。
他以为他是用什么留住了她?
像栓牲口一样,用铁链将她强行拴在了自己身边。
她既不打他,也不骂他,甚至……还在对他笑。
这笑是裹着玻璃渣的蜜糖,扎得他满嘴腥甜,却仍在狼吞虎咽地往下咽。
颜嫣不知谢砚之怎突然就沉默了。
可他一贯喜怒无常,她早就见怪不怪。
直至谢砚之从她手中抽走那柄犀角梳,拨散她随意用木簪束起的发,轻轻梳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温柔得像是轻轻拂过嫩柳梢的三月细风。
颜嫣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这一变故惊得她险些失手将谢砚之推开。
好在她理智尚存,生生压制住了这个念头。
她透过镜子,细细端详正在为自己梳头的谢砚之。
镜子里的他尤为认真,神色专注地梳理着她每一缕发丝,仿佛此乃天地间最圣洁之事。
颜嫣拧紧眉头,不知他又准备折腾出些什么幺蛾子。
耐着性子静静地等。
结果很是让人意外,谢砚之悉心竭力地为她梳了个鸡窝头。
从前面看有些丑,侧面看,还是丑,后面看,丑上加丑。
有些事,没天赋就是没天赋,谢砚之给自己梳头都花了两百年时间才梳好,更别说这种复杂的女子发髻。
颜嫣看着水镜中的自己,眼角直抽。不再对谢砚之抱有任何希望的她伸手去抢犀角梳:“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砚之轻轻按住她的手。
虽未说话,颜嫣却一眼就看懂了他想要传达的讯息。
颜嫣还能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只能选择放弃。
在谢砚之坚持不懈地努力下,也只勉勉强强梳了个比方才稍好看些的鸡窝头。
颜嫣卖了这么多天的乖,还不就是在等一个好时机,哄着谢砚之替自己解开那根铁链?
她见时机已差不多成熟,抱住谢砚之胳膊,软软撒着娇。
“砚之哥哥~你把我放了好不好?我再也不乱跑了。”
谢砚之手中动作顿了顿,似是在笑,目光却是冷的:“你觉得,我还会再信你吗?”
颜嫣也是个有脾气的,对此早已感到厌烦的听闻此话,变脸比翻书还快,一把将他推开。
“学会怎么梳头再来伺候老娘。”
既然装乖没用,那便彻底与他撕破脸,对抗到底。
犀角梳“咔”地一声被折成两段,在空旷的寝殿中久久回荡。
谢砚之冷冷凝视着她,没说话。
颜嫣才不管谢砚之生不生气,反正情况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她往床上一躺,用被子捂着脑袋,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谢砚之仍紧紧握着那柄断掉的犀角梳,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二人僵持不下之际,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原来,是付星寒来了。
这话全都落进了颜嫣耳朵里,颜嫣心中疑惑,他没事跑来魔域做什么?
颜嫣直觉此事定然不简单。
她身随心动,偷偷掀起薄被一角,探出脑袋去观看。
却不想,竟与谢砚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颜嫣连忙收回目光,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她又躺下了,继续用被子捂着脑袋。
谢砚之目光在那团将自己捂得密不透风的不明物体上停留许久,终还是收了回来,迈步离开。
直至关门声响起,待确认谢砚之已经出去,颜嫣掀开被子,再次从床上爬起。
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根碍事的铁链,鬼鬼祟祟摸到外间,准备偷听。
作者有话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居然有加更哎~(插腰)
柳月姬两母女的戏份很重要,和主线息息相关,划重点【飞升】
第53章
◎“她,才是一切不幸的源头。”◎
颜嫣蹑手蹑脚走过去偷听, 把隔出内外间的格栅门推开一条缝,悄悄躲在门后。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统统都落入了谢砚之眼里。
谢砚之抬眸, 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吓得颜嫣连忙将门缝阖上。
再往后,颜嫣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很显然,是谢砚之做了些什么。
颜嫣被气个半死,又将门推开些, 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砚之目光与她相撞, 面上虽仍无半点多余的表情, 唇角却弯了弯。
很快, 便被压下去, 如那划过天际的流星, 一闪而逝。
付星寒又不是瞎子, 岂能看不见他们这有来有回的“眉目传情”?
此刻的他心中其实十分不是滋味。
为了撮合谢砚之与柳南歌, 他甚至都怂恿柳月姬动用情蛊了, 仍不奏效。
反观颜嫣, 分明就是奔着谢砚之的命来的, 谢砚之却毫不在意。
虽说他撮合柳南歌与谢砚之,也是有一定的私心。
可柳南歌到底是他亲手养大的闺女, 他利用她,并不代表他就不爱这个女儿。
为人父母者, 虽总在说自己一碗水端平, 绝不会偏心谁。
可实际上又有谁真能端稳那碗水?更别说,颜嫣本就是被舍弃的那个。
付星寒心中感慨万千。
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 他还得靠跟颜嫣认亲来保命。
是了, 他此番来魔域,正是想用颜嫣生父的头衔,来给谢砚之送投名状。
谢砚之见付星寒突然没动静了,侧目瞥他一眼,“接着说,本座在听。”
付星寒胡乱飘飞的思绪就此被打断,他缓缓吁出一口浊气,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老夫也是前两日才发现这桩辛秘……”
时光回溯到两天前,柳家密室。
这间石室很暗,光线微弱到一时根本看不清里面都摆放了些什么东西。
直至一把熟悉的嗓音传入付星寒脑海中……
付星寒僵了足有十息,方才缓过神来,对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个声音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再未出现,仿佛他先前所闻统统都是幻觉。
付星寒却毫不犹豫地走进密室。
许是眼睛适应了这么昏暗的环境,他终于看清了摆在石室中间的东西。
那是一口做工考究的玉棺。
棺盖没完全阖上,留了个足有尺许宽的缺口。
也正是这个尺许宽的缺口,让付星寒看见了盛放在棺椁中的东西——
那是一群指甲盖大小的蛊虫,既有身披硬甲的甲虫,也有像蛆虫一样软趴趴的蠕虫。
随着付星寒的靠近,那群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蛊虫变得格外亢奋,在玉棺里不断地翻涌。
整间石室中只剩下虫与虫相互摩擦碰撞时所发出的“沙沙”声。
在空旷的石室里来回缭绕,无端听得人头皮发麻。
付星寒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掏出一把匕首,拨开那群躁动的蛊虫。
直觉告诉他,棺椁中定然还藏了些别的东西。
果不其然,一张被蛊虫啃食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的人脸赫然映入他眼帘。
付星寒凝视着这张脸,大脑有着瞬间的空白,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险些就要站不稳。
玉棺中被蛊虫啃得面无全非的男子不是旁人,是他舅舅顾长青!
也就是画卷上那个与他生得有九分相像的青衣男子!
顾长青的遗体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他与柳月姬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付星寒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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