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外面不甚太平,你千万要记住我说得那些话,莫要溜出哀牢山去玩耍。”
颜嫣睁大一双滚圆的猫眼,点头似捣蒜,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池川白忍不住想伸手抚摸她面颊,她却微微皱着眉头躲开。
他手僵在空中紧握成拳,终是什么都没说,笑着转身离开了。
池川白前脚才走,堆积在颜嫣面上的假笑便已消失不见,真真儿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锦羿便趁此空档,急冲冲跑了过来,扯着嗓子大声嚷嚷。
“不好了!不好了!小疙瘩他擅自溜出结界,给人打残了!”
锦羿口中的小疙瘩原形是只碧油油的蛙,生在一方无名水池中。
那水池又恰好位于哀牢山与须萸山交界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岚翎并未将它划入哀牢山结界内。
小疙瘩之所以偷偷溜出结界,说白了就是想家,哪知,家没能回成,刚走出结界,便遇上了正四处找人撒气的须萸山妖怪,不由分说将他胖揍了顿。
那伙妖怪为首的是只鬣狗,平日里媚上欺下,仗着有须萸山山主撑腰,日子也算是过得滋润。
哪想他们今日运气竟这么背,前脚才走出自家山头地界,后脚就来了群人族修士,法器跟不要钱似的全往他们身上砸,一副不把他们炸死绝不罢手的架势。
平素横行霸道惯了的鬣狗哪儿能咽得下这口气?那倒霉催的小疙瘩就这么撞枪口上了,险些被鬣狗生生撕碎,能捡回半条命已是万幸。
听完小疙瘩的阐述,颜嫣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此情此景她自是不忍再去责骂小疙瘩,只能沉下脸,疾言厉色地敲打着聚在四周围观的小妖。
“近两个月内谁都不要走出结界,违者必有重罚!”
她称不上是个严苛的山主,平日里与山头上的小妖们打打闹闹惯了,还是头一回摆出山主的架子来训话。
小妖们倒也听话,纷纷点头应是。
气若游丝的小疙瘩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看样子是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颜嫣一把摁回床上躺着。
她拍拍小疙瘩的肩,目光坚毅。
“你只管躺好养伤,山主大人我定会找机会替你报仇。”
颜嫣说完便走,并未在此多做停留。
自打被迫接了这山主之位,她每日忙得像个团团转的陀螺,连最爱的狗血话本子都抽不出空来看了。
今日又花了大半天工夫来应付那个名唤小白的人修,书案上还不知堆积了多少折子来等她批阅。
哀牢山虽大,妖却不多,又多是些温顺无害的小妖,故而,颜嫣每日要处理的都是些琐碎小事。
可再小的事堆一块,处理起来也叫人头疼。
锦羿见颜嫣走了,也连忙跟上。
他本就有许多话要质问她,奈何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索性边走边问。
“小疙瘩的仇你可想好了该如报?”
“还有,你干嘛对那叫小白的人修如此上心?莫非……你觉得他是个好人?”
小疙瘩的仇具体该如何报颜嫣尚未想好,至于那个叫小白的人修……
颜嫣两手一摊:“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只知,他既能自由出入你爹设下的结界,则说明他修为定在须萸山山主之上。”
“他既身而为人修,修为还在须萸山山主之上,便说明我们不能轻易得罪于他。”
“咱们既不能轻易得罪他,而他又明显对我有意,非说我与他前世有缘,那我还能怎么办?”
“自是得顺势而为,先承下他这份情,再想法子哄着他去杀须萸山山主咯~”
这话说得……
锦羿不靠谱归不靠谱,可不代表他没长脑子。
比起浑身都是胆的颜嫣,他明显有所顾虑:“你都已经知道他修为高深了,那哄完之后呢?难不成还真打算给他娶回哀牢山?”
“他修为如此之高,又怎甘心屈居我之下,给你做小?”
“万一,万一……”
锦羿越想越觉恐惧,“我是说万一,他偷偷把我给杀了,意图独占你,我又该找谁哭去?”
颜嫣依旧很淡定:“走一步看一步咯,具体该如何应对,还得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倘若他性子强硬,是个不好脱手的,我也不介意暂时牺牲色相,为哀牢山上下三百条性命换取一个牢固的靠山。”
“至于再往后要如何蹬开他,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倘若他是个好说话的……”
“那更好处理,届时,我与他自是人妖殊途,不得不分开呀。”
打一开始颜嫣目标就很明确。
就算真如那个叫小白的人修所说,她前世是个人又能如何?
今生她既生而为妖,又岂能真委身于肆意屠杀妖族的人修?
与他笑脸相迎不过权宜之计,否则,以她的能力又如何能护住哀牢山上下三百条性命?
虽说近些年仍有不少人族与妖族通婚,可二者的关系早已在人族日益猖獗的资源掠夺中僵化。
故而,颜嫣若以此为借口蹬掉池川白,倒也算合情合理。
锦羿听完不禁眉开眼笑。
“虽然我仍觉着你生得太过招摇了些,不适合给我当媳妇儿,但不得不说,我爹眼光是真不错!”
颜嫣回头瞥他一眼,高高挑起眉:“再不适合,你也得与我成婚。”
“我既答应了你爹,自得护你一世无忧。”
这可把锦羿给吓坏了,他结结巴巴道:“那,那也不一定非得娶我啊!”
“再,再说了,你我又不相爱,既不相爱何必强行捆在一块?”
势把承诺兑现到底的颜嫣才不管锦羿的感受,笑眯眯地拍着他脑瓜。
“你可别是看话本子把脑子给看坏了,谁规定与人成亲就非得相亲相爱?”
“既可为权,亦能为利。”
“还能为了责任与义气,懂不懂啊你?”
……
同时间,魔域街市。
青冥正毕恭毕敬地与谢砚之做汇报:“禀君上,江掌门的意思是,她没见过夫人。”
“但我觉得她说之话不可尽信。”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江掌门她终归是夫人闺中密友,自是会向着她些。”
谢砚之亦是这般想,故而,他此番所做实为“引蛇出洞”。
是想通过江小别的嘴来惊扰颜嫣,从而让他们自行露出阵脚。
青冥哪儿知道他这么多心眼子?
又巴巴问道:“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直至夜幕中最后一朵烟花消散,谢砚之方才收回目光,缓声道:“等。”
等他们自行暴露。
起初,所有人都还能沉得住气,谢砚之自也不例外。
又过半月,最先沉不住气的反倒是谢砚之本人。与颜嫣有关的事,他皆做不到沉心静气。
不消半日,他竟开始差人四处发布悬赏令,说是有歹人掳走了他夫人。
魔兵亦以此为借口,在各界领地上四处巡查。
如此做派,怎能让人不气?
其他三族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柳月姬一死,还有谁能治得了谢砚之?他分明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加之他又向来阴晴不定,谁敢触这个霉头去得罪他?嫌命太长了不是?
至于他夫人被歹人掳走了这么个破理由……狗都不信,更别说是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谁都闹不明白这位魔尊大人又在折腾什么。
此刻的池川白亦是心事重重。
他虽知道颜嫣定不会到处乱跑,却尤为担心其他山头的妖会认出颜嫣,从而上报给谢砚之。
不得不说,池川白的担心还真不是没道理。这不,万里之外的须萸山山主正对悬赏令上的画像陷入了沉思。
不知为何,他总觉画像上的姑娘瞧着怪眼熟的。
他既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拿着悬赏令挨个挨个询问自家小弟可有见过画像上的女人。
颜嫣生得好看,还是个性情活泼、常在山里山外瞎蹦跶的女妖。
须萸山山主才问不到十个人,便有了答案。
——是哀牢山前任山主岚翎捡回家养了十六年的小童养媳。
虽说这物种和年龄都不大对得上,可二者分明生得一模一样。
再深入打探一番,二者连名字都撞了,可真是奇了怪了。
须萸山山主登时就坐不住了,豁然起身,前往哀牢山,想一探究竟。
他却忘了,岚翎那厮为护住山中那群老弱病残,耗尽半身修为弄了个结界把整座哀牢山都给藏起来了。
明明知晓哀牢山的方位,他们却死活找不到入山口,鬼打墙似的在山脚下绕来绕去。
在妖界横行惯了的须萸山山主哪儿能受这种鸟气?
岚翎在的时候便已隐隐压他一头,如今人都已经走了,还弄出这么个破结界来与他作对,简直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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