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收藏的都是姜国历任国师收集的各地陈年残卷,虞妙然来了之后,很喜欢这里竹简墨香,加上她自幼跟着风长隐游历四方饱读诗书过目不忘,有空会过来修补残卷。
她最喜欢的就是神域故事,字体不是姜国通用文字,长得和鬼画符似的,但虞妙然可以轻易看懂,对感兴趣的东西,她可以挑灯夜读好久。
在这里待久了,今天加了一把椅子,明天添张小榻……每天一点点往里搬,很快藏书阁第三层就成了虞妙然的地盘,成为她的书房之一,收拾得极其干净整洁,毕竟她有个极其爱干净并且有严重强迫症的小师父,这就叫……潜移默化耳濡目染近朱者赤!
没错,她的文学素真是越来越行了。
开心!
虞妙然将食盒放下,推开窗让冷风吹进来透透气。
她趴在窗边,看了看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伸出白皙漂亮的手掌接住纷纷扬扬的雪粒子。
虞妙然在一年四季都是夏季的南方总盼望能下一场雪,盼啊盼啊,盼到小师父来接她进姜国帝都上京城。
入京的那天正好下了好大一场雪,她在马车内,小师父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裙裾内,很冰也很深。
她神志才清醒了几分就嚷着要看雪。
小师父素来寡言喜静,她一般也很眼色安静地乖乖地只管自己的快乐,也就是说除了小师父的手指过界外,他们之间的相处诡异得互不干扰。
可虞妙然看似乖巧听话实则是个非常执着的性格,她一旦认定的事情是非要做成不可,至于到手后她又多半不感兴趣。
果然若即若离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天生爱笑乐观的虞妙然偶然也会发出悲秋伤春的感慨,当然啦在南方时只有热烈的夏天,她每天都很快乐,悲伤的情绪从来不会超过一盏茶。
那日在上京城郊外小道,虞妙然穿着竹青色袄裙,漂亮精致的娃娃脸通红通红,双手攀着小师父宽阔的肩,小师父黑色暗纹长袍被她抓着邹巴巴的,她扭着腰肢哑声撒娇,“小师父……嗯我要看雪!”
柳腰一扭指节越深,简直自讨苦吃,虞妙然倒抽了一口气,漂亮的眉眼蹙着哼唧唧哭泣,“啊小师父妙儿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雪……”
边假哭试着挤出几滴泪,边悄悄开眼缝偷看闭目养神的小师父,那么好看合她心意的一张脸,神色那么镇定冷漠,谁能想到就是这样正经规矩的人手指正在她裙摆内敬职敬业缓缓移动甚至指甲划过呢?
又不理她呢……
虞妙然不气馁,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必然是要做的,她轻哼了声,跪坐的双膝用力撑起闭合,果然吞着的指骨颤动,当然这样做她也很惨,常年握笔练剑的指腹带着薄茧刮过柔软,她受不住一个激灵,整个人软倒下在结实胸膛前。
她眼睫颤动呼吸絮乱。
指节徒然连连快速搅卷,马车内垂地的竹青色袄裙跟着曳动,太快了,虞妙然双手乱抓昂贵黑色长袍,声声嗯呐着埋首小师父的胸膛,挽着小师父后颈的纤细手指用力攥紧他后背披着的墨发。
要到了……虞妙然拧眉一下咬住了乱蹭的衣襟,同时竹青色襦裙打湿浸透黑色长袍。
她闭眼歇了一会儿,如吃饱喝足的小猫儿,小脸蛋满意地蹭了蹭枕着的衣襟,抬眸时,眼含春水,红唇轻启,“小师父,我想看雪嘛……”
而那始终背脊挺直仪态永远保持端正的年轻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束发的檀木簪,是她送他的生辰礼物。
“小师父……”
虞妙然眉宇间尽是餍足后的娇媚之态,她仰头凑近,离得很近,她看见她的小师父终于睁开眼眸 ,漆黑纯净的眼瞳映着她的脸,她像照镜子般对这双眼睛璀然一笑,双手挽着他的脖颈,再凑近几分。
可年纪轻轻规矩很多的小师父薄唇紧闭堪堪错开她的唇,音色较平时哑了几分,命令,“下来!”
“……哦”虞妙然眨眨眼睫,听话从小师父腿上下来。
一分离,她立刻活蹦乱跳地爬到马车软塌上准备换身衣裙,而她的小师父依然像尊雕塑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虞妙然纤细手指在一叠绿色的衣服中挑了一件绿色衣裳,眼底出现一只干净冷白的手指捏着打湿的白色巾帕。
她愣了愣,顺着手掌往上瞧去,惊讶地发现她那少年老成的小师父耳垂似乎红了欸?
马车内视线昏暗,虞妙然有些怀疑自己缺水过多眼花了,眨了眨卷翘眼睫,正打算凑过去细瞧。
她那稳重自持的小师父大概久久不见她接,蹙眉转身,可目光一见到软塌上压在被褥上白皙匀称的小腿,脚踝处系了根镶着福字的红线,立刻侧过脸,素日万年无表情的脸似乎有点羞恼,重新拧了温热的湿帕子递给她就顶着风雪下了马车。
而今夜是虞妙然抵达上京城的第三个月,她靠在窗上,低头看落在自己掌心的雪花,垂眼见到庭院中一道缓步行走的身影,一如三月前下车立于梅花树下的身影。
虞妙然欢喜挥手,“小师父!”
她喊得那么高兴,风长隐抬眸,漆黑的眼瞳映着依窗笑出一对讨喜酒涡的少女,阁楼上亮着昏黄的灯光,少女乌发云鬓笑靥如花。
风长隐立在原地,初春的风雪轻轻吹动他宽大的衣袍,他听到少女在高楼喊,“下雪啦!快上来!小心感染风寒哦!”
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风长隐额头跳了跳,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再三勒令不准乱来,成天胡乱窜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和猴子似的的少女会直接跳窗。
“进屋,关窗。”
他说得很轻,虞妙然盯着他漂亮的脸,听得一清二楚,只好乖乖关上窗,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打开窗缝,正好对上依然立在原地的身影。
小师父那张极其合她心意的脸总是那么冷冰冰,尤其是眼神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严肃老成。
虞妙然露出讨好的笑容,但小师父不吃她这套,在黑暗中沉声,“妙儿。”
哼,老气横秋,管东管西,老古板,不解风情……心里默默想着,虞妙然收了笑,垂首闷声,“好嘛好嘛,妙儿只是想小师父了……”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
一个月不见,她好想念风长隐身上好吸引她的气息,还有他好漂亮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指……
虞妙然默默合上窗,转身,她背着窗,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掌心,断掌纹路上隐约有一道红线……歪头盯了一会儿 ,合上掌心握成拳。
天生爱笑的虞妙然又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而庭院之中的风长隐看着窗纸上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纷扬的雪粒子吹落在他梳得极整齐发冠之上,他长睫微敛,伸出自己的左掌,风雪夜色中,掌心清晰可见一道红线……
孽障……
风长隐收拢掌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敛眉闭眼。
*
藏书阁三楼,虞妙然端坐在椅子上,握笔题字,字迹随了带她长大的风长隐极其规矩工整,她活泼爱说话,原本只是打算留句话给风长隐,让他记得喝她精心准备的汤,但一落笔,笔尖就和她喋喋不休的嘴一样洋洋洒洒就是一长串。
终于搁下笔,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漂亮的书法。
虞妙然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挎包,说起来这个挂着毛绒球的小挎包还是她小师父送她的生辰礼物,亲手缝的哦,整整齐齐的针线就和风长隐这个人一模一样,一板一眼一丝不苟毫不留情寸草不生。
她捏了捏毛绒球,心满意足打开夹层,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想了想小师父上次让她闭嘴小点声,又倒出一颗,两颗直接丢进嘴里当糖啃。
趁药效发作之前,起身将软塌铺得整整齐齐,她喜欢睡软乎乎的床,又跑到衣柜里抱出一床被褥。
满意收拾好,伸手解开腰带,款式新颖颜色鲜亮的鲜红衣裙一件件解开挂在衣架上,换好睡裙飞快爬进被褥中。
天气忽然转凉,她整个人藏在被褥中哆嗦了一会儿才敢冒出头,双手交叠体态安详。
虞妙然眨眼盯着天花板,想了想,贴心地自己先把贴身小裤子褪下,又不想再下地,她将小裤子折叠整齐直接放在床头桌子,桌上小巧精致熏炉燃着静心安神的香。
她将被子拉到下巴,冷得只露出一双浅碧色眼眸,转过脸,盯着雾气袅袅的香,这是她师父调的香,而她那么贴身的白色小裤子就放在熏炉旁,叠得那么整齐!她果然好厉害!
娃娃脸挂上乐呵满足的笑容,虞妙然兀自笑了一会儿,两条光溜溜笔直的长腿在被褥中乱动。
外面好安静,小师父怎么还没来啊?
她眨了眨卷翘浓密的眼睫,等待药效发作。
好无聊哦,虞妙然干脆直接在被褥中拉伸活动自己的双脚,等小师父来了,双膝要分开保持一整夜呢。
第14章 风雪夜归人
◎泛着异香的水渍沾满手套◎
虞妙然能明确感觉到自己四肢开始变得绵绵无力,药效开始发作了。
听说睡觉数饺子,她无聊地开始数,虾仁三鲜馅、白菜猪肉馅、羊肉胡萝卜馅、鳕鱼土豆馅……
越数越饿……
虞妙然不由想起五岁那年,她跟着小师父回山上的那天,小师父的师父给她煮了一碗水饺,一个个胖乎乎圆鼓鼓,是素三鲜陷的,她饿得厉害,心急一咬,热乎乎的汤汁烫得她眼泪都掉下来。
比她年长七岁的小师父,已经是一幅少年老成的小古板了,当即放下茶碗,捏着她的下颚,检查她的齿关,他神色冷漠,但在小虞妙然的眼中是那么贴心。
她的小师父就是最好的!
当时她张着嘴巴露出洁白的乳牙,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她想有朝一日她必然是要将他吞掉的。
而十八岁的虞妙然躺在软榻上,绛红芙蓉花色被褥盖着她的脸蛋,只露出一双浅碧色的眼瞳,她眉心间天生一枚罕见银白色叶芽印记,她的脑海中正回味着饺子粘满番茄白糖,酸酸甜甜的,咬进齿关。
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好开心好满足!
一个人呆着也可以玩得很快乐的虞妙然清楚地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她小耳朵动了动,那不轻不重踩在藏书阁楼梯的声音,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就如同十三年前盛夏七月,他背她渡河时。
虞妙然只剩一双露出的眼睛能动了,她数着脚步声,一步一阶数,越数甜甜的笑意越深,终于见到墙壁书架上出现一道影子,浅碧色双瞳流露出欢喜之意。
很快她就见到了那长身玉立的身影站在她软塌旁。
虞妙然抬眸仰望去,对上一月未见的小师父,还是那么好看,国师朝服已经换了,放下的长发半干,想来是匆匆洗漱过,也是,她的小师父是个极其爱整洁的人,重点是束发的金冠换成了她送的檀木簪。
她瞧得很欢喜,连圆圆的大眼睛都像月牙弯起,看起来像无害软糯的小动物,可风长隐太清楚这个长相相当无辜单纯的少女破坏力有多强,精力旺盛得令多少山上长老向他诉苦。
风长隐俯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遮住虞妙然大半张脸的被单拉下,露出虞妙然瓷白晕着胭脂色的娃娃脸 ,窗外雪粒子纷纷扬扬,而她像极了过年大门贴的年娃娃。
用来挡冷气的熏香被褥一被拉下,虞妙然鼻尖瞬间感到初春的凉意,还有风长隐袖间若寒梅的香气,她很喜欢的气息。
她喜欢漂亮干净的手指,而风长隐的手指极其符合虞妙然的审美。
上次闹得太凶,风长隐特意研制了能减少感知的丹药,他是掐着药效时间过来,但他垂眼瞧着软塌上的少女直觉不对劲,问,“吃了几颗?”
小师父好聪明啊,才一见面就知道她不止吃一颗,虞妙然浅碧色眼瞳亮晶晶的。
虞妙然就是这样的性格,当她喜欢一个人时,总觉得对方哪儿哪儿都好简直浑身都发着光,当然虞妙然喜欢的人有很多,比如山上胡子一大把嗓门很粗但厨艺很好的长老、讨厌现实男人但爱看还爱写成年专属话本的师姐,成天念“我命由我不由天”和她一样很自信的柴废龙师弟……
她在风长隐注视中轻轻眨了眨眼睫,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她越发红润的脸蛋,虞妙然卷翘浓密的眼睫再眨了眨。
吃了两颗,有点困,但是渐渐潮热的身体并不想睡,她的身体弥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渴望,这种渴望使得她雪白的肌肤隐隐显出粉色,如雪中一点点红梅,隐隐泛着 幽香诱人观赏采撷。
如果她现在可以说话的话,定然会如前几次很天真地喊人,“小师父……抱抱我嘛……”
天气转凉,她真的好冷哦……
躺在软塌上的小少女安静不说话时那么楚楚动人惹人怜惜,可风长隐不解风情不为所动,他向来神色泰然情绪不轻易外泄。
风长隐在软塌旁坐下,将虞妙然被褥下乖巧交叠的小手拿出来,修长冷白的手指搭在她纤细手腕。
虞妙然是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风长隐瞧出没什么毛病,将她温软的小手再塞回去。
风长隐冷淡的目光扫了一眼,安放在软塌侧的小桌子上熏炉正燃着香,淡香氤氲,而边上放着折叠整齐的白色绸布,他唇线轻抿。
虞妙然就看着风长隐从宽袖中拿出几乎透明且轻薄的手套,认真地套好他在昏黄暖光下非常漂亮的手掌。
然后……他漆黑不带感情的眸向她看来。
如果她不说话,风长隐一定也不会主动开口,哪怕是现在这种时候,但虞妙然读懂了风长隐流露出的意思,是让她放松不要害怕。
虞妙然当然很放松,她长这么大就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
至于害怕?她可喜欢他的手指啦,那是她最喜欢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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