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拿着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的时候,大拇指却轻擦了一下嘴唇——这个动作,让周姣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原本的江涟。
而是她最熟悉的那个怪物江涟。
刚开始,她确实被他的伪装骗到了,但他的破绽太多了。
首先是,原本的江涟绝对不会说“你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和“你不愿意教‘他’”这样的话。这两句话太像那怪物的语气。
其次,原本的江涟是一个情商极高的人,即使他非常不屑于遵守社会规则,抽烟之前仍然会询问女士的意见,几乎不可能做出朝人脸上喷烟这样失礼的动作。
最后,只有怪物才会用大拇指轻擦嘴唇——他每次感到饥饿时,都会做这个动作。
周姣不免恍惚了一下。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那么熟悉那怪物了吗?
她的走神被他捕捉到。
江涟轻晃了晃她的下巴,不悦地命令道:“看着我,周姣。”
周姣眨了眨眼睫毛,望向他。
“今天,你必须在我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江涟冷冷地说,“告诉我,你选谁。我想知道,你会选谁。”
江涟快要疯了。
——虽然自从喜欢上周姣,他就无时无刻不处于癫狂的状态,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疯狂又……嫉妒。
是的,嫉妒。
他又学会了嫉妒,一种比愧疚还要令他痛苦的情绪。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总能感到一种发狂般的烦躁感。
原来,那是嫉妒。
她跟别人说话时,他嫉妒;触足想要看着她时,他嫉妒;她跟别人握手时,他也嫉妒。
一个陌生人喝了她的鲜血,他几乎被嫉妒的毒焰焚烧殆尽。
那是他第一次难以维持人类的形态。 如果不是彻底接纳了“江涟”的意识,他可能永远都无法意识到这种情感是嫉妒。
他其实早已与“江涟”融合,只是一直对人类社会的种种规则心存蔑视,从未真正接纳过“江涟”的意识。
若不是周姣给他出了这个“难题”,他可能永远不会接纳人类社会的一切。
谁知,接受之后,“难题”并没有迎刃而解,反而衍生出了一个他永远也无法解答的难题。
——他可能永远也无法独占周姣。
如果他们在一起,他必须忍受她被其他低劣的人类注视着,必须忍受她被他的触足觊觎,甚至必须忍受她用那人类的名字……称呼他。
其实,“江涟”已经彻底消亡。
他继承了“江涟”的偏执、疯狂和基因,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就是“江涟”。
他们是同一个人。
但他感到嫉妒。
原来在爱情中,嫉妒是一种比克制、恐慌、不安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情绪。
江涟有一种可怖的错觉。
他不是正在变成渺小低劣的人类。
——不,他已经变成了渺小低劣的人类。
她把他变成了人类。
只有人类才会知道溺水的感觉。
江涟森寒而暴戾地盯着周姣。
生物本性让他想撕碎面前的人——她驯服他,引-诱他,往他的头脑里灌输低等的情感。
她让他变得软弱、可悲,充满了弱点。
她在改造他。
他应该杀死她。
然而,尽管他的杀意是如此汹涌激烈,眼中的红血丝也充血得发烫,来到她的面前,却只是想问她:
——你会选谁?
——原本的江涟,还是我?
江涟突然感到一阵不甘与绝望。
他为她学会了那么多人类的情感,因她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
万一,到最后,她还是不要他,他该怎么办?
他不能再让她难受。
所以,他不能伤害她,强占她,圈养她。
如果她要离开他,他只能看着她离开。
江涟的喉咙发紧,呼吸压抑又粗重。
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想要恳求她,不要离开……他。
可紧接着,他意识到,如果仅仅是喜欢她,绝无可能沦陷至此。
……他爱上了她。
一时间,周围炸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音波。
那一刹那的场景人类的喉舌简直难以描述:天花板的吊灯电花爆闪,底楼的落地窗倏然爆裂,玻璃碎片如暴雨般瓢泼而下。
恐慌气氛和恐怖音波瞬间侵袭了整栋楼的人。
与此同时,周姣的上司——理查德·尼尔森正在悠闲地喝咖啡,一口还未咽下去,大脑冷不丁抽痛,当场剧烈干呕起来。
尽管所有人都因他的情绪而痛苦不堪,却没有一个人听见他的心声,知道他多么不甘,多么痛苦。
……因为,那本就是一段人类无法听见的低频音波。
就在这时,他的唇上一热,周姣仰头吻了他。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一边轻轻吻他,一边贴着他的唇闷笑: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认不出你呢?”
她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你又在发什么疯?我的小怪物,怎么补偿我想好了吗?”
她认出了他。
江涟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么森寒,那么暴戾,维持着一分钟前的模样,心底却炸开惊涛骇浪般的狂喜。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又听见了那人类的声音:“你完了。”
那又怎样?
江涟垂下眼,专注地盯着周姣,忍了又忍,半晌遏制不住地勾缠住她的舌-尖,胶合,深深地吸-吮。
呼吸黏重,喉咙起伏。
——反正现在吻她的人是他,而不是一个被吞噬的人类。
第33章 chapter 33
同一时刻, 写字楼顶层。
理查德·尼尔森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疯狂呕吐,鼻涕眼泪乱流, 甚至呕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几分钟过去, 他才停止呕吐, 脸色变了几变,还以为是生物科技改了主意, 直接朝这栋楼投放了声波冲击武器。
——他们丢的那批货是生物科技的, 全是有机面料剪裁而成的高级时装, 价值高达几百万美元。
送货那小子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电子设备失灵, 一闭眼一睁眼货就丢了。
尼尔森追踪了他名下的所有账户,在他体内植入了纳米级定位芯片, 发现他确实没说谎。
生物科技说,那批货是他们ceo送给妻子的礼物,让他们必须给一个交代。
鬼知道那批货去哪儿了!
一上午, 尼尔森都快疯了。
他到处打听生物科技新ceo的身份,想要亲自赔礼道歉, 却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最恐怖的是, 他在生物科技的上级知道这事后,居然专程打电话过来,警告他不要胡乱打听。
尼尔森忍不住问:“为什么?我记得我当初想见藤原先生时,您都没这么警告过我……这个江涟,到底是什么来头, 连您都这么讳莫如深……”
话音未落,上级立刻喝道:“谁允许你直呼他的名字?!”
尼尔森愣住, 不可思议地问道:“……连名字都不准提吗?”
上级的面容投射在尼尔森的视网膜上。尼尔森从未见他害怕过什么,然而此刻,他却牙关打颤,脸颊肌肉绷得极紧,整个人剧烈发抖,那分明是恐惧到极点的模样。
不少媒体都认为,新任ceo江涟是荒木家族的傀儡,推到大众面前,不过是为了转移大众的视线——巨头公司的权力斗争,一向腥风血雨,没必要让大众知道个中细节。
但如果真的是傀儡的话,怎么会让他的上级恐惧到这个地步?
……不像是对ceo的敬畏,更像是不愿提及某个令人悚然的恐怖传说。
尼尔森脊背上汗毛一炸,不敢追问下去了。 半晌,上级才继续说道:“……我不能跟你说太多,只能提醒你一件事。如果看到‘他’,有多远跑多远。不要试图跟‘他’交流,也不要试图接近‘他’,更不要试图讨好‘他’。
“这是我看在你效忠我那么多年的分上,对你最真切的忠告。”
电话被挂断。
尼尔森想到上级惊惧的表情,浑身发冷,当即通知生物科技的人,告诉他们周姣已经下去了,她就是弄丢那批货的人,让他们不要耽搁,马上带走她。
另一边,江涟好不容易吻到周姣,不想那么快结束这个吻,极力克制着嘬-吮她唾液的渴欲,只跟她唇贴唇,舌碰舌。
但他毕竟不是人类,即使学会了克制,也难以遏抑心中激荡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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