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填落肚,那斗智斗勇,真比农季最忙的时候还要累,饶是如此,饶是秋家两个孩子比别家偷偷摸摸多了些许填肚的,两个白皮粉嫩的孩子也是灌水汤包被咬开了口子似的瘪了下去,半个月,足足瘦了四五斤,脸色也蜡黄蜡黄的,真把三娘心痛死了。
洪水过后,必有瘟疫。那些漂浮河海面的人和家禽、牲畜的浮尸,避洪期间吃了淹死、有病家禽的人,等等,无不是瘟疫滋生的根源,这一来,又死了不少人,还好当时天气已入暖,不然光是冻死的人就不知凡几。
那时候,小昊天也染上了发热症,别说正儿八经的大夫,便是赤脚郎中也找不到,药物更是没有,差点没把三娘急死,后来凭借着那来历不明的王公子留下的金叶子中的一片——秋家夫妇觉得这金子来历不明,一直藏着没敢用,这时候三娘不得已,只好咬牙拿出来了,也不敢直接用,那金叶子很精致,拿出去说不定病没治好还惹灾,用石头砸了个稀巴烂揉成金丸子,在龙城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请得一位老郎中给看了病才逃过一劫,那时候秋家夫妇便起了心,若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到底大县城比农村便利安全些,只是去哪里、做什么——光是秋云山教学所得束脩也不足以养活一家四口,这才犹豫耽搁下来。
前年,先前秋云山教出一对小秀才那户余姓人家,也就是三娘原先的主家来信,还想聘秋云山为西席,教府里三房的小公子功课——这是做熟了的东家,而且给出的薪酬也优厚,秋家夫妇有搬家到省城的心思,商量了一番,秋云山便应了这份差事。
余家祖上做过京官,在省会同州一带,颇有些威望,后来家里一对公子小小年纪便过了乡试,家里欢喜之余,自然要更多的为他们谋划前程,就读国子监就成了最好的打算,恰恰余家生意也发展到了京城,家里人一商量,干脆举家搬迁了。
按理说京城王都,家里又是个不差钱的,要什么样的先生没?万万不到千里迢迢请以往旧先生的地步。只是这三房小公子,因是嫡孙,又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备受宠爱,因此性子很是有些顽劣,一年气跑了三个先生,读了两年书,连基本的《小学》也没学完。
大凡家里宠爱孩子的,孩子没学好,那肯定不是孩子的问题,绝对是先生教不好。家里老太太宠爱三子,对这三房出的嫡孙自然也是疼爱到骨子里,自没想过这孩子本身也是有问题的,只埋怨请的先生没能力,这般换了五六个先生,老太太也无计可施子了,最后还是身边婆子点醒:大公子家以前请的秋先生不就挺好?老太太和三媳妇才恍然大悟,对啊,咋就忘了这茬?
这才有了千里迢迢找秋云山来京的前情。秋云山也没踏足过京城,不知那里如何,两夫妇便定下了秋云山先去探探情况,待站稳了脚再回来接妻儿的决策。
秋云山也是个有能力的,学问好,对付各种性情的小朋友别有一套法子,这三房的小公子是好玩儿的,也不拘着他正儿八经坐房间小书桌之乎者也,变着法子与他玩耍,寓教于乐,因他先前与主家有过“君子协议”:不能拘着他怎么教,老太太与三媳妇听闻这先生教得儿戏,况这小公子平素便是这般,亦不好多说什么,不想竟真把小公子教好了,家里老太爷检查学问,竟大有长进,真把老太太和三房家的乐得合不上口,对这先生越发敬佩,恰这三房有近亲在京城,家里也有公子适龄入学,听闻这先生连小公子那般顽劣的人也能教得好好的,那定然是有才学之人了,便跟三媳妇商量,送了束脩,私下又另给了好多好处,把家里的公子儿也送到余府学习了。
秋云山上京时,为了预防万一,是带了一大半那王公子留下金叶子的,加上自己教学所得束脩,府里时不时的赏赠,他私下又接些书局、府衙的文书抄写工作,又有人听闻他学问好,来找他捉刀,不免又得些好处,他吃穿用度,俱府里供应,他又记念家里妻儿,尽量避免到外头花销,后来更多了份束脩,一年下来,竟也小有积存。他便四下留意房子事宜,竟寻得一次不错房产,在望京的南城区,距离余府所在的大多富裕人家居住的东城不远,临街,最妙的的是有个小铺位,将来便是想做些什么小生意亦成,不然,租出去也可,有三间大房,两间小房,中庭和一个不错的后院,光线充足明亮,秋云山心内实在欢喜,只是售价过高,竟要二百两之多,秋云山虽薄有积存,一时间实在拿不出这许多银子,只能望“屋”兴叹。
不想那卖家出了些事,等钱急用,让人联络秋云山,只要一次性付清,便是一百五十两也卖了,老太太听闻先生有意置房产接家里妻儿来定居,想着他家人在身边,更能上心教导自己孙儿,况且,他家娘子,还是府里旧人、先前服侍过她的丫鬟呢,便借故赏了他些钱银,大媳妇是个聪慧的,闻歌知雅意,又念着是秋云山是自己儿子过去先生的旧情,亦有送赠,三媳妇自是不甘落后的,他还教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呢,竟凑够了秋云山的百金之数还略有剩余。刚好有在京城里做生意的邻村人要回乡,便托了对方带了些钱银回去与三娘,让三娘跟着乡人回京,那两个婆子是老太太给的,方便路上照顾三娘和秋云山一对儿女。那乡人本打算回乡半月便返京,不想家里老母得了急病,月余亦不见好转,眼看是走不了了,三娘心急,听闻龙城有商队要往京城方向去,辗转托了人送了些好处求得同行,几天前,商队往别城方向去了,他们这才独行。前两日三娘染了些风寒,在青县歇了一日,感觉好转些,又急忙赶路,不想半途变天,这才急忙寻了个破庙避雨,方有了遇上了镇南王府一对公子小姐的事,三娘听得镇南王府的公子小姐竟然肯带他们同行,自然求之不得,哪有不肯的?
林祈云便令拔了一顶备用的轿子给秋家三口用,一路上烦闷了,亦会叫秋家姐弟过去陪说话,林佑安自是不能叫芸娘的,林祈云却能叫秋昊天,逗弄那腼腆,动辄脸红的小弟弟,林祈云觉得比逗她那颇有些书呆子气息的弟弟有趣,她也是喜欢芸娘的,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女孩很聪慧,说话知进退,态度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比家里那对或是矫揉造作或是“文静淑娴”得闷葫芦似的两个姐姐合她胃口不知道多少倍,林佑安亦喜欢小昊天,他是家里最小,平日被拘着读书习武,身边跟着的俱是宫女太监,连个玩伴也没有,难得遇到个比他小的——林家姐弟比小昊天大半个月——还是个什么也不会的,自觉有了当哥哥的烦恼,一路认真给他讲解这许多学问,小昊天不机警,却是个单纯的,那清澈崇拜的眼神,完全满足了未来小世子某种奇怪的虚荣;因此,一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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