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房间里睡,却又觉得她睡得恬谧,无谓扰醒她,回房拿了件外衣给她盖上,自己就地坐下。
六月的西北,已经很炎热了。黄昏时候,偶有微风掠过,不解热,倒觉更闷热;红霞满天,越发显得这种热像带着炽热的火,可祈云心里却是难得地安静了——
许是日思夜想的人终于见到了,满足了。
旁边的芸娘动了动。醒了。
“你醒了?”乍醒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沙哑,眼睛犹是两分朦胧,看人的时候有种特别勾魂的感觉;祈云笑了笑,站起伸手拉她坐起,“我吵醒你了?”
“不过看书不小心困上了。哪里能睡得久?”她弯腰从地上捡起打盹中掉落的书籍,祈云拿过来看了眼书名,讲品花的,笑,“你倒是个会偷闲的。“
芸娘伸手整理了一下睡乱了的发髻,“能者多劳。我这般的小小女子,不偷闲,倒是干什么?”
祈云斜睨她,冷哼,“你倒是惯会用话刺我。”她长眉入鬓,眼尾微微上挑,斜视人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傲慢姿态,却是勾人十足。
“所言差矣?”芸娘挑眉,声音仿佛带了些挑衅,眼神却是小心的移开了。
“倒是不差。”
芸娘被她的自大、自信噎得无法接下去,哑声失笑。祈云也跟着笑起来。
微风落霞里,两人笑语晏晏,关系倒好似回到了当初。
“今天昊哥儿问我太子,其实我有话没说完。”
关系到昊天,芸娘神色认真起来,静待他说下去。
“太子还记得昊哥儿小时候的算术能力,托我问愿不愿到他府里做事。太子府内库最是要紧,怕有人栽赃陷害,想找个信得过的人管理。昊哥儿最是单纯的,在这方面又颇为擅长,他想昊哥儿帮他。我没说完,是想先问问你意思。”
对于一般人来说,能在太子府谋份差事,那自然是好事。
“太子厚爱了。若我能拒绝,自是不同意的。昊哥儿我了解他,性子最是懦弱,在鞑靼攻城的时候,他看见我杀人,吓得回来就高烧了,醒来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这样的人,在太子府做事却是万万不妥的。”
祈云看着天边一朵像狗儿的云彩好一会没说话,其实这种答案她估到了,所以才没把话在昊天跟前说开。
“那让你留在北平府陪我,你自然也不同意的了?”
轮到芸娘不说话。
“当初,我邀你去北平府,你不愿意,现在,我是那儿最大的,没有人敢对你说个‘不’字,这样,你愿意留下陪我吗?”
留下?“是皇上......让我父亲去哪里?”
她惯是个聪明的。芸娘叹一声,“父王想调伯父去北地。北地人口锐减,需要增加户籍、整顿田地,父王认为是最好的人选。”
“正五品都镇抚,有调遣当地兵力的权利。”
芸娘本来有些愤怒,却渐渐冷静下来,北地尊崇成文正统,对新帝多有非议,故而新帝以重兵镇压,才会造成北地人口空寂,需要从他处迁移人口填补,去那里,无异有着一些危险,可同“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易出政绩”的道理一样,北地虽然有危险,却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有了调遣兵权的权力,安全性也得以大大提高,再也不会陷入被围城而无救援的可悲境地,他父亲虽嘴上说没了政治野望,可真能大展宏图干出一番业绩,却也不会甘于平凡——
“那此处何人接手?”从刚来时面对的残破荒僻,到今时今日的繁荣,她父亲付出的心血非同小可,若是来了个跟以前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再以乱七八糟的高税收碾压民众,不免让人气恨,所以,对于接手的人选,她不免在意。
“秋伯父若有合适人选,自行举荐即可。”
这就好像“你虽然去了北地,这里仍然是你的地盘”的意思,既保存了实力,又免去了下任乱搞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忧心。芸娘与秋云闪说议的时候,想举荐自己师爷张矩,张矩胸怀宏略,文采风流,是个很有能力才干的人,这几年,他帮了秋云山良多,有机会,秋云山自然愿意拉他一把,只是张矩只有秀才的名头,却不知成与否——
芸娘倒是没提醒秋云山当初他也只是一个秀才名头,周承安不也照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把他(他们)弄到了这里,不过权力、背景的问题罢了,哪管你是谁。她想到的是:“张师爷机敏通达,为人素有胸襟,倒是好人选。 只是张师爷若是留下,谁人与父亲出谋划策?“
“难得机会,自不能碍人前程。这个以后再说。 ”
“父亲是个豁达的。那父亲可带些随行人员?”
秋云山倒是为难了,“周典史很有能力,我倒是很想带去。只是人一家老小都在此,怕是不愿离开;另有几个衙差,办事也颇得我心意。”
芸娘倒是不以为然,“正五品都镇抚的下属比正七品的典史如何?为了前程,他们自然愿意去的。父亲只管问询,愿意可同往,不愿意便罢了,我们亦不强求。”
秋云山一想也是,去召集属意人选问对方意见了,上面只给出了两月的时间,想来让他举荐接任,也是为了便宜行事。他自从鞑靼攻城后,对做官的欲望倒是淡薄了许多,但求家人平安而已,可真有机会宏图大展,却不免蠢蠢欲动。
谁个愿意甘于平凡,谁个不想干出一番业绩,青史留名?
却说当时芸娘默然,祈云又冷不丁问:周承安找你说了什么?
芸娘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什么。”
祈云挑眉,明显不信。
芸娘岔开话题,“倒是我听说京城颇为忙乱,皇上......怎么许你离京了?”
“他知道我念你心切,不放行不行,况且......”祈云想说况且你讨人情都讨到我母后那儿了,父王哪能不放。只是念及那件事到底不大光彩,终究没说下去。
芸娘也听出了,嗤笑了一声,“倒是一副对我情深义重的样子,倒显得我拒绝你凉薄了。”
她先是刺了她,继而又刺自己,倒叫祈云说不出话来。最后无奈的叹一声,“若是后悔,应之不晚。”
芸娘只是笑笑。祈云再叹息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有些东西,终究与以往的单纯不一样了。
她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难过,只说不出的惆怅。人的成长就好像一个不断失去得到的过程:失去童真,得到成熟,杀了人沾了血,却学会了保护自己......
对着渐渐稀薄的晚霞,祈云失神了。
芸娘坐在椅塌上,视线比她高出许多,从高处看着她出神的侧面:祈云自是长得好的,随便走在宫里都能教宫里的小宫女看红了脸,此刻抿着嘴若有所思的表情教人神魂颠倒,她眉目俊秀,长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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