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疾行了多少,总算在风行符彻底失效前,林风致看到那座象形山。
她心里一阵狂喜。翻过这座山,就彻底离开昆虚地界了。如此想着,她深吸口气,再度拔身而起,掠入仙象山。一路穿风过林,她没有片刻停歇,直到体内灵气耗尽,她才暂时止步,从储物镯里翻出白瓷药瓶,一边往口中倒补充灵气的丹药,一边掐诀施了明目术打量起四周。
灵气涌入双眸,模糊的景象顿时清晰。
和小啾说的一模一样,仙象山有处天然石崖,形似象鼻,被称作象鼻崖。象鼻崖下被藤萝覆盖之处,有个极其隐蔽的孔洞,直通外界。
穿过象鼻洞,就彻底离开昆虚地界。
她心里却忽然泛起嘀咕。这一路上似乎太顺利了,没有碰上什么值守的弟子也就算了,怎么这么大的宗门,出山的必经之路,连个防御法阵似乎都没有?
就算是个荒芜隐蔽的出口,也不应该如此松懈呀?
她想不通,但出路就在眼前,她也不及多思,横竖离开这里,那就是天高皇帝远,谁也拿她没办法。
体内灵气已经恢复四五成,她再度掐诀,准备一股作气穿过石洞,可突然间一阵古怪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
那声音像极夜枭的鸣叫,似人类尖锐的泣音,听起来叫人心中发怵。林风致已经缩到附近的巨石草丛中,拧紧眉头仔细辨认这阵声音。
虽然是夜枭的叫声,但带着某种非同寻常的节奏,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这种办法,林风致以前用过。
她不作多想,施了个幻术,将自己的身形与气息彻底隐藏在草丛中。
夜半三更出现在这种地方,又遮遮掩掩的,非奸即盗。当然,她例外。
不过她如今自身难保,自然不能多管闲事。
正想着,夜枭声已经停止,那厢山林间果然掠出个人来。
林风致屏息望去,那人着青色道袍,襟口与袖口都有昆虚宗的纹样,应该是昆虚宗的弟子,境界感觉上去和她差不多。
那人在靠近象鼻洞时放慢速度,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着,待确定附近没人后,方呶嘴又发出声尖锐而悠长的鸟鸣。
林风致忽觉周身一冷,体内的灵气下意识盈满经脉对抗这股寒意。她暗道声不妙,这是境界比她高的修士所释放的威压,以她的修为藏身此地,很容易被发现。
她的运气太糟糕,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又撞上这鬼祟之事,到时候被抓个正着,她就是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万一对方以为自己的秘密被她听去,可不得……
杀!人!灭!口!
四个字刚刚在她脑中闪过,象鼻洞内已然掠出一道黑影。
此人罩着身黑色斗篷,看不清模,也不辨不出男女。那昆虚弟子见到此人,面上一喜,匆匆上前,囫囵行个礼,双手奉上个锦囊道:“仙君,此乃你要的宝物……”
他刚要说什么,可对方却忽然抬手阻止他的话,只将头转向了林风致所在之处。
林风致心头一紧,手里紧紧扣住两枚护身符箓。
对方的境界,至少在金丹期,要是打起来,她没有胜算。
她得想办法逃走。
可还没等她想出稳妥办法,那人已朝着她所在之地甩袖落下。
一道银光破空而来,带着凌厉杀气,眨眼间便落到远处茂密的草丛上方,又化作一蓬冰雾覆盖了整片草丛。
寒气四溢。
那人与昆虚弟子看着茂盛的草丛被腐蚀个精光,露出光秃秃的石岩,这才收回目光。
这厢,冰雾所化的水珠泛着幽幽蓝光似乎被一层贴身的无形法罩所挡,顺着林风致的身形滑进土里。
林风致手里两张符箓险被攥烂,耳畔是草木被腐蚀时发出的滋滋声响,她转头缓缓抬眸,顺着身畔飘动的衣袂朝上望去。
顿时,她五味杂陈,忧喜掺半。
喜的是,她死不了。
忧的是,她逃不了。
祁怀舟居高临下浮于半空,微微笑着,朝她做个噤声动作。
作者有话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1章 风头
◎大出风头◎
夜风不知何时悄悄停歇,时不时响起虫吟鸟鸣也消失不见,四周仿如被一个大罩子罩住,林风致有种与世隔绝般的错觉。应该是祁怀舟用了某种可以隐藏身形气息的术法亦或法宝,所以对面那两人看不到他们。
她不知道祁怀舟何时来的,也许只是正巧撞见她,于是出手相救,又或者……他是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
后面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祁怀舟依旧朝她笑得温和,举手投足也依然风雅淡然,充满仙气,只有那张苍白的容颜,被漆黑夜色反衬出几分阴郁,好似一张面具。
面具之下,仿佛埋着无数秘密,窥之即死。
林风致虽然有些反骨,但她更听劝惜命,这种时刻她索性放弃逃离昆虚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听祁怀舟的话。
他让她噤声,那她就闭嘴。
反正有他在,她的性命必定无虞。毕竟就算他再怎么孱弱,元婴的境界摆在那里,前头那修士不过金丹期,不足为惧。
祁怀舟似乎对她的乖巧很满意,嘴角的弧度加大,他伸出一指,朝她轻轻勾起。
霎时间,无数股柔软的风劲,如同蛛丝般缠住她的腰,将她往半空扯去。一个呼吸的时间,她便被送落祁怀舟身侧。脚底像踩着绵软云朵,可低头看时却又空无一物,她便抬头朝他露个笑来,蝇语道:“祁仙君,好巧。”
祁怀舟点点头,回她一眼笑意:“真巧。”
两个人,一个好像不知道她要逃,一个装作与他偶遇,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风致眼珠子转了转,挨近他,朝着前头鬼鬼祟祟的两人呶呶嘴,道:“仙君来得正好,我发现这两人形踪可疑,怀疑他们盗卖我宗宝物,在此交易。”
祁怀舟眨了下眼眸,笑得很是温柔。
林风致还没听到他的回答,就听那厢昆虚的弟子声音响起:“仙君可满意?”
她循声望去,只见穿斗篷的修士已经接过昆虚弟子递来的锦囊,将收口抽绳拉开,从锦囊内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物,用手掌轻轻掂了掂。
那团东西看起来毛绒绒的,球一样团在他掌上。
不是死物,是活物?
林风致一怔。
“这只可是三眼火猊幼崽。”似乎怕对方不识货,那昆虚弟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指捏起毛团,露出它蔫巴的脸,又粗鲁地扒开它额头绒毛,展示出幼兽额间那条还没睁开的眼缝,“异变火猊,有价无市的宝贝。”
林风致眉头顿蹙,思绪转得飞快。
火猊乃是九寰修仙界灵兽谱上排行前十的灵兽,擅火,战力强悍,若驯为宠兽亦或坐骑,对修士而言自是如虎添翼,更别提它一身上下,骨血肉可入药,皮鳞甲可炼器,通身皆是宝,一度是九寰修士梦寐以求的灵兽。而其中,三眼猊又属于异变灵兽,除了火灵气,还附有金灵气,乃是极其罕见的灵兽。
只可惜,猊兽难驯,若要驯服,必得从幼崽开始,但火猊已具灵性,倘若失却幼兽,母兽必疯,将癫狂而亡,是以被修士大肆追捕后,整个火猊族群濒临绝迹,如今在九寰已难觅得。
现在仅存寥寥无几的火猊,要么被圈养于灵气充郁的仙门大宗,要么藏于极隐蔽危险的山林之中,而昆虚山因其旺盛灵气,深山中就生活着几只野猊,受昆虚庇护,一直非常安全。
今日被盗捕的幼兽那么小,显然才出生没多久,应该是趁母兽产后体虚之际出的手,也不知那只母兽发生幼子被盗,会何等伤心疯狂?
“这不止吃里扒外,里通外人,还盗猎本宗灵兽?好生卑鄙!”林风致想通此节,心中气愤不已,忍不住揪揪祁怀舟衣袂,“祁仙君,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祁怀舟斜睨衣袂上的爪子,林风致回过神来,忙松开手,指着前面那两人急道:“祁仙君在等什么,再不出手,人就跑了!”
那厢,穿斗篷的修士验完货,满意地点点头,也摸出个灰朴朴的储物袋来,扔到对方怀里。昆虚弟子顿时眉开眼笑地将袋子打开,只看了两眼,笑容顿失,道:“仙君,这可是三眼火猊,不比普通猊兽。”
“你我议定的就是这个价格。”那人沉声回道。
“可是……”昆虚弟子自是不让,三眼火猊比起普通火猊来,价格可要高出数倍,便要与对方争论。
可对方却不给他机会,甩袖将他震飞,冷笑道:“给你多少就拿多少,少同本仙啰嗦,若惊来你同门师兄弟,你这个叛宗背门之徒怕难善终,滚开!”
语毕,这人一边转身,一边收起装着三眼猊的锦囊,准备离开。
电光火石间,一道无形气劲如同利刃般划过他的手背,他吃痛松手,手中锦囊落地,气劲又化作蓝色薄冰,瞬间覆盖在伤口中,并顺着手背向上蔓延,眨眼间就冻住他右臂。
“是谁?!”他大惊,抱着右臂警惕地望向四野,神识全开。
庞大仙威顷刻间从不远处碾压而来,狂风骤起,吹落他的兜帽,露出他神色惊慌的脸庞。
这仙威远远超过金丹期,来人的境界比他高出太多。
倒在地上的昆虚弟子已经吓得面容失色,四肢并用朝着附近的草木丛爬去,然而没等他钻进草丛,一股风劲便将他高高卷起,再重重摔落地面。
与他交易那人咬咬牙,祭起面八卦镜,镜面亮起炽眼银光,很快幻化出一片雾山云海,将他身形隐去,他方迅速俯身欲拾锦囊,打算立刻离开。
然而锦囊却倏地浮起,朝着云雾最浓的中央飞去,那人大急,连忙跟上,却见云雾中一道人影掠过,锦囊稳稳落进人影手中。
狂风再起,顷刻将云雾吹散,露出盈盈而立的少女。
少女一手掐诀,一手擎着锦囊,衣袂裙裾纷飞,宛如天人乍现般——当然,要忽略掉她欲哭无泪的表情。
“秋……秋上神!”倒在地上的昆虚弟子惊惧地唤出来人,立时就爬起来跪在地上,“上神饶命,上神饶命!”
苍天大地啊,被磕头的林风致这辈子就没这般无语过。
她是要祁怀舟出手,不是要自己出手!而如今她的腰间与四肢上都缠着肉眼难见的弦丝,弦丝另一端握于祁怀舟手中,她在他的操纵之下,摆出压根就没学过的招式,对阵眼前这个金丹修士。
“秋月明?”对方显然也认出来人身份,速退百步,狠狠盯了眼被她夺走的锦囊,并不恋战,单手祭出一张血符。
林风致只觉腰间弦丝一扯,她随着拧腰,抬手,掐诀——摆了个非常标准并且漂亮的施术姿式,仅仅只是姿式。
一道青光从她指尖的弦丝上亮起,化作利箭朝着那人飞去,在他手中血符祭起时将符射透。符纸化作灰烬落下,青光亦化巨网将那人兜头网头。那人挣扎片刻,发现难以逃脱,又飞快祭出一枚玉牌。
玉牌生光,是枚传音玉。
附近有他的同党?
林风致脑中的念头刚刚闪过,只见象鼻洞内闪出数道光芒,几道人影冲出。
林风致心一紧,心里正想着他们神仙斗法,千万不要殃及池鱼,腰间和四肢上用来操纵她的弦丝忽然松开,她摆姿式的手臂落下,整个人取回自由,但她的神色却更加难看了。
祁怀舟在想什么?对方的帮手都冲过来了,他怎么又放手了,难不成要叫她自己应对?
冷汗险些被这个想法惊出来,好在几个声音响起。
“秋上神!”
“上神!我们抓到他们了!”
“多亏上神神机妙算,布下此局,我们总算将这起盗猎的恶修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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