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起陆茶云,总让林祝一心烦意乱。她暗示着他对生活的诸般无力。他习惯将生活的触角收得狭窄,不断精进已擅长的技能直到专精。那些清楚明晰的逻辑推理,本该是他的强项。他却两次失手。王蔚然还可以说是意外,他没有将她的心理状态考虑在内。可王勉的死就完全是他的疏忽了。
他原本就已经察觉到这个快递的异样,既然已经拆开,为什么不干脆做到底。要么直接报警,要么当夜再找王勉一探究竟。他曾有两个选择,王勉都不会死。 钱一多曾问他是否问心有愧。答案是肯定。案子越是接近谜底,他越是问心有愧。他与凶手无冤无仇,胜利也不会有任何胜利感。但已死的人却是彻底死去了,不容更改的一个事实。昭示他的罪过在。他本该在事前做一些事,而不是事后。
本该,本该,过去有那么多本该做到的事。最后不过是都变成他的活该。
林祝一想着,命运真是不公平。车祸的、海难的、遇袭的,每天所以死去的那么多人,哪个不是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唯独他这样满心倦怠,全无求生意志的,却遭逢不到这样的不幸。明明他也是买过意外险的,真的死了,倒也能给父母留一大笔钱。或许蔡照说得对,他不过是一条在街上游荡的流浪狗, 孤独感驱使着, 那么软弱而易于退缩。
不。他迅速否定着,如果我真的是一条狗,大概会比现在活得幸福很多。既可以找到人生的意义,也可以心无旁骛地相信任何人。野狗可比他讨喜有用多了。
但就是这样,林祝一还是想给自己找些用处的。他打电话给了钱一多,问他能不能立刻见面,关于这一系列的案子,他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想法。
钱一多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闷,犹豫片刻后,说道:“好,你在哪里?我马上来。”
第42章 隐没在城市中的风
第十天
钱一多这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熟悉林祝一。他印象里那是个完全无需担心的人,可眼前所见的,再多的担忧也不为过了。
近于是个真正的疯子了。林祝一头发汗湿,胡子拉杂,衣领半敞着,外套又半穿半脱着。更坏的是他神情郁结,面色苍白,眼下是厚重的黑眼圈,驼着背,微微在颤抖,不知他是太饿,太累还是太冷。像是一团冷雾凝结成了实体,林祝一患了严重抑郁的事,钱一多这才有了实感。
钱一多抿着嘴,指指车,示意他先上来。林祝一还是坐在后座,钱一多问他:“你有吃过饭吗?”
“哪顿饭?我从离开医院后就吃过一顿饭。”
钱一多不动声色,打转了方便盘,“刚才你说有人要打你,是谁?”
“不要紧,是以前的同学罢了。已经没事了。我是要和你说白金涛的案子,不对,还是先说王勉的案子吧。你这几天找到决定性线索了吗?”
“你这倒是像老师查功课嘛。我好歹也是警察,办案细节按道理是不应该和普通群众公开的。
“那就是还没弄清楚,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凶手是怎么骗过监控的?”
钱一多不太高兴,“这是细节问题,关键我已经锁定了凶手是胡毅。”
“你还知道什么事?”
钱一多咋舌,“我还听了一堆家庭伦理故事,一点用处都没有。概括来说,就是他儿子不是他儿子,他老婆本来不想当他老婆。”
“你是说白昭不是白金涛的儿子?”
“是啊。”
林祝一喃喃道:“那就难怪了。我算是明白了。”
钱一多急急追问:“你明白什么了?”
林祝一拿了钱一多车里没开封的矿泉水,大口喝起来,“要想不被发现,杀人的方法越简单越好。越是复杂的诡计,在实施的时候越有可能出现问题。比较好的方法是找个不相干的其实对凶手心理的预测也是一种方法。推理的本质是将多个解转化为单一解。白金涛失踪案和王勉与温长年的案子相比,布局上复杂了很多。白金涛的失踪案其实是个双重密室。他的书房是个小密室,但是有一扇窗户可以进出。大密室是整个小区,进去车辆有记录。人员有记录。但是就像你说的,出租车是不在这个范围内的。密室杀人本身,形成密室其实很麻烦,除非是推理小说吸引读者,不然就应该尽量避免。所以必然是为了一个重要的目的而设立密室。目的只有以下几种:假装死者是自杀,嫁祸给他人,挑衅警察,还有就是掩盖案件相关信息。用排除法的话只有最后一种。”
林祝一望着车外倒退的街景,皱了皱眉,这一带他还算熟悉,并不是去商业区的路,“白金涛很有钱,你知道吗?”
“你想说什么?”
“他案发时住的小区只是他几栋房产中的一栋,他和那时候的新婚妻子另外有一栋婚房,案发的那栋房产平时是闲置的,是中高档次而不是最高规格。他们是在案发前半个月才搬回来。这肯定是白金涛做的决定,王倩怡显然对这些事没有任何发言权。”
“案发的小区和别的房子有什么差别?”林祝一直截了当道:“案发的小区没有电梯,门卫查岗也不如更高档的小区。如果是高端楼盘,电梯都需要门卡才能开启,监控也更多。白金涛想搬回来是为了避开监控。之前你说过,胡毅很可疑,因为他说白金涛失约后,他没有打电话打电话去询问。其实不是因为白金涛没有约他,而是因为他已经见到了白金涛。因为胡毅的不在场证明是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留下的,如果他事先准备杀死白金涛,他做一个更完善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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