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玥皱着眉,勉强从噩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萧选正拿着帕子为她擦着鬓角的冷汗。
“玥儿!”
见她醒了,萧选连忙将帕子扔到一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问:“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言玥虚弱地问:“陛下,你怎么哭了。”
见她醒来第一件事仍是关心自己,萧选的眼眶又是一热,只强忍着心中酸涩,柔声道:“朕没事,只是担心你。玥儿,你……小产了,孩子已有三个月,但还是没保住……”
“小产……怎么会呢”,言玥适时露出个惊讶的表情,“三月前……我刚出了月子没多久,近来几月也隐隐有月事呀。”
“回娘娘,您这几月都算不上真正的月事,而是孕期中少量不规则的出血,或许是因为您生了三皇子不久就再度有孕导致的。”
那边一开口,言玥才发现静禾也来了,便撑着往那看了一眼。萧选怕她累着,连忙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朕已下旨让她进宫侍奉了你这次骤然小产,肯定伤身,让她好好为你调养调养。你不要伤心,凡事都以养好身体为先,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未来也会有更多的孩子。”
言玥说了几乎话,就没大有精神,闭着眼睛又昏睡起来。萧选让她好好休息,敲打了一番正阳宫的奴婢,这才起身回去处理政事。
“陛下,谢府递来的请罪折子。”
“哼”,萧选听到这个谢字就沉了脸,那折子看都不想看,只扔给了高湛,“说什么。”
高湛只得捡起折子,略看了两眼,道:“谢大人为冲撞皇后娘娘请罪,请旨陛下撤去谢家上下一干人等全部职务,只求陛下……留下他长子谢玉一条性命,哪怕是流放,发配边疆也好。”
萧选怒极反笑,刚想说几句难听话,忽然琢磨了一会儿,道:“之前让你去林府请林静禾,说的是皇后凤体难安是吧?”
“是。”
萧选望着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把谢玉冲撞皇后小产的事传出去,不要以你之口,随便找个下面的人,你知道的。”
这所谓下面的人,八成是见不着下个月的新米了,高湛敛神称是,弓着腰退下去安排。
等小道消息传遍了金陵,谢家一家子睁着眼睛睡觉,等着什么时候禁军冲进来将他们通通带走已有半月,别说是后宅的妇人,就是谢家老爷,好说歹说是个武将,平日里体魄强健的,这会儿都有些受不了。
请罪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宫里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屠刀日日悬在全家脖子上,谢大人都想冲进宫里,求陛下给句痛快话,早点解脱算了。
但那都是不可能的,这样提心吊胆的活着,好歹也活着呢不是,全家上下三十二口人命呢,多喘一口气,就少做一时鬼。
等听说宫里往外传消息的小太监直接给打死了,京中人就知道,这小道消息九成九是真的了,谢府大公子冲撞皇后,害死了龙嗣这样的大事,全京城的人都抻着脖子等着陛下的处置。
十天后,圣旨入谢府。
确实是把谢家骂的狗血喷头,谢大人听了个开头就差点晕过去,想着这一天总算是来了。谁知没等他晕,宣旨的太监骂的还是没完没了,谢大人心里有点缓过来味儿了。
若是泄愤,直接传个满门抄斩旨意就是了,再怕御史言官说他残暴,只处置他们谢家嫡支这一家,任谁也不觉得意外。可杀头前还骂这么一段,实属不太体面啊。
果然,宣旨的太监骂了最后一句,忽然转了话口。
“朕念谢家满门清贵,不忍因朕痛失血脉加以极刑,昔日请罪折子,朕准了。谢家上下一干人等一律迁至边关镇守,无召不得入京。至于谢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流放黔州,赎其罪孽。”
宣完了旨,太监足足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谢家人回话。他只好上前一步道:“谢大人,接旨吧。陛下可说了,虽然迁至边关镇守,但一应官职品阶可原封没动,说得不好听的是降罪,说的好听些,这都不算贬谪,只盼着谢大人戴罪立功呢。”
谢大人本就是死里逃生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全家听了这番话,总算知道自己不用死了,虽然即将要去边关,但最起码官职还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纷纷跪地哭嚎:“谢陛下!”
谢大人更是泪流满面,以头抢地道:“臣万死难报陛下大恩!必鞠躬尽瘁,恪守边关,不死不退!”
谢家离京那天,虽无官员故旧相送,但各家奴仆护卫都暗戳戳挤在大街上,眼瞧着他们顺顺利利的出了城。
消息传到了刑部大牢下,这时节没人敢给谢家的人传信儿,也不可能安排他们临走前与谢玉见一面,这还是牢里送饭洒扫的老头见谢玉不吃饭,怕他饿死,连累自己丢了活计,这才劝了一句。
“你说什么?谢家已经走了?去哪儿?”
“那俺可不知道嘞”,老头将饭递的更近些,“你快吃吧,家人没死就是好事,你也死不了,处置你的旨意下来了,也就是个流放而已。现在还能吃饱,等你流放了,可没这么好的饭菜了啊!”
“流放……流放……哈哈哈”,谢玉的眼泪夺眶而出,“只要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他伸出手去接过那碗饭,那碗混着焦灰色菜和糙米的,他从前纵使在下人房里也从未见过的菜,闷头狼吞虎咽起来。
老头见他肯吃饭,摇摇头转头走远了。
昏暗而冗长的牢房里,回荡着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散去,只有谢玉扒饭的声音。
“皇、后!言、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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