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当天,璇玑还是远远地见了萧选一面。
她身着伶人统一的长袍,端坐在刘掌柜身后,轻轻拨动着竹琴,也未引起他或者是五皇子的注意。一直到她与刘掌柜乘着马车出了行宫,她也没有与五皇子多对上一个眼神。
“姑娘”,刘娘子倒是有点担忧,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入了行宫,此行就这样无功而返吗,“您不找机会与殿下说说话吗?”
“不必着急,我们这样的身份,想要接近他谈何容易,放心,日子还长着呢。”
——
陛下悄无声息地来,热热闹闹地走,也带走了行宫内的所有热闹。京郊行宫像一口装过了滚水的大锅,在沸腾了几日之后终究还是冷了下来。
萧景桓过了五岁,自觉是个大孩子了,他没叫宫女抱着,自己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天。
父皇走了,高公公走了,那群献艺的民间乐人也走了,只留他在这。
有时候萧景桓会想,这世界只有行宫这么大吗?为什么父皇不带他出去呢?总有一天,父皇会把他忘了,那么他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了吗?为什么他没有母妃呢?
母妃……
想起此事,萧景桓对着身边守着的大宫女招手道:“那日的那个女子……”
大宫女也一下了然,回道:“奴婢查到了,是您生日宴上演乐的乐师,如今已然出宫了,殿下可有什么吩咐吗?”
萧景桓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他身份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可惜了,可惜听不完那首曲子……
——
五皇子的生日宴没过两个月,京中就爆发了一场瘟疫,传播之快,范围之广,一时叫京城内外人人自危。
“陛下停了朝,有要紧事只召几个信重的大臣去御前回话。如今金陵城中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本来陛下命了巡防营于街头巷尾处戒严,再远点的地方便由赤焰军接管了。”
“宫中针线房已有小太监染病,立时就被拉出去烧了,不过陆续还是有宫人病倒,所幸掖幽庭中还没事。”
“林府、言府、柳府还有几家重臣府邸均分发了不少药材,如今的药材供应倒是不缺,只是大小药堂人满为患。”
“京郊的防护和布控不比金陵,周边赤霞镇、赤桑镇、成泽县和我们兰台县都陆续有诸多人发病。姑娘,您平日外出行走也一定要小心!”
璇玑点了点头,一条条地交代道:“叫宫中姐妹们蛰伏,自保为上,切勿想着利用这会儿的乱局生什么事端,引人注意事小,若与患了病的人接触而不自知才是大事。我们滑族已然灭国,仅存着的每一个族人都是滑族复国的希望,你原话传回去,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自身的性命是最紧要的!”
“是,我记下了。”
“宫外的族人也是如此,珍重自身为上,若有遇到困难的,也劳烦大家多帮着些,药材、钱银、粮食和一应物品短缺的,少的就叫大家互相传和着,若遇量大一些、支应不上的,一律报给月湖。”
“是!”
“西市的药铺如今开了半年有余了,已经过了惹眼的时候,叫胡掌柜与药堂联系上吧,之后他们之间不必再托你传话了。若有患了病的族人,药堂那边,叫陈志夫妻多多照应,这件事别人都使不上劲儿,只能辛苦他们了”,说着,璇玑看向冯继,“时局艰难,你接触的人多,近期也不要两头跑了,金陵终究安全些,你传了这次话,先在金陵的铺子休息一阵吧。”
“姑娘放心,我出入都换了衣服,遮了口鼻,小心着呢。越是这样的局势,保证消息传递才越是紧要,您不用担心我。”
璇玑见状也没有再劝,而是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个瓷瓶装着的药丸。璇玑将药丸递给他,道:“回去将药丸拿出来,塞进香囊里贴身带着,若遇身边人不幸染病,就掰下来一点化水,喂给他喝。”
“姑娘,这是……”
“从前宫中留下的,我一直带着,你用着就是了。我在店里也熏了驱疾祛晦的药草,四儿在这,你不必担心。”
说是聊了这么多的事,其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冯继看着四儿弹了首新学的曲子,这才由着璇玑送出去。他一会儿要驾车去金陵,再晚就赶不上宵禁了。
谁知紧赶慢赶,这一夜冯继还是没能进得去金陵城,甚至是刚准备出发,他接到消息后就连滚带爬地回了乐器铺子。
“姑娘,五……五皇子染上瘟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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