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出现不易伤害到的位置脑底的出血,大多是自身的疾病所致。不过,这也很容易检验。我们取下死者的脑组织,仔细分离了脑组织底面的基底动脉,再用一支注射器吸满了水,从基底动脉环的一端注入。这就是法医检验脑血管所用的注水实验了。既然脑底出血,那么脑底的血管肯定有破口。通过注水,法医就能找到脑底血管的破口所在,在破口处进行观察,就知道是外力作用,还是脑动脉畸形了。
注水实验很顺利,但结果再一次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在基底动脉环的中央,我们找到了基底动脉的破口,可是破口处的血管很正常,并无畸形、动脉瘤存在。也就是说,死者的脑底出血,是另一种可能性外伤。
只不过,我说的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头部遭受的直接外力,因为直接外力势必造成头皮、颅骨和相应脑组织的挫伤。这种外力,法医称之为旋转剪切力。因为头部猛然旋转,导致脑部血管张力增加,从而被撕裂出血导致死亡。有的时候在互殴的案件中,或者发生摔跤、跌落等动作的时候,会发生这种情况。
这种死亡,是有一定的偶然性的。韩法医抿了抿嘴唇,说道,我觉得,他的损伤一定是在跌落河中的过程中,头部过度旋转、剪切而导致的。因为这种脑底出血,死亡很快,正好符合他的情况,落水刚吸入两口水,还没窒息,就脑干受压而死了。旋转剪切力容易导致大脑桥静脉破裂,但也有可能导致其他脑血管破裂。
我点头表示认可。
所以,这样的情况,就不可能是杀人案。韩法医说,因为没人能预料到死者在落水的那一刻会出现这种极小概率发生的损伤。
你刚才还在怀疑许晶。大宝对陈诗羽说。
陈诗羽欲言又止。
还是有问题的。我沉思着,说,你们固定、缝合吧,脑组织要带回去进行组织病理学检验。毕竟还是需要镜下鉴定来固定证据。
一系列工作做完,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忙了一整天,我真是腰酸背痛。
在解剖完尸体后,我们回到了市局刑警支队。
此时林涛他们的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完成了,他们经过一整天的寻找,终于找到了两个人的落水点。落水点附近泥土上,提取到了两个人相伴的足迹,以及他们滑落河中的踩踏状足迹。从痕迹对现场重建的情况看,两个人相伴而行,因为河岸边的泥土潮湿变松软,所以走在外侧的史方一脚踩空而落水。两人可能是挽手或者牵手而行,所以许晶也被带入了水里。既然是两人足迹相伴,那么就可以排除是许晶弄晕了史方,再将他抛入水中这种可能性了。而且,附近的钓友施救也不慢,如果不是史方出现了脑底出血,一定不会死亡。那么,这么不保险的杀人方法,想必许晶也不会用。
在碰头会即将开完的时候,理化实验室传来了毒化检验结果。死者史方体内未发现常见毒物,血液酒精含量为0。
结果一宣布,专案组一片议论之声,声音里都带着轻松和愉悦。大家几乎已经认定,这绝对不是一起命案。尤其是陈诗羽,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但是我们几个法医,不这么认为。
不,案件还是要查。我说,对于两名当事人的关系,以及他们的社会矛盾关系,都要继续查。
还有疑点吗?董局长原本已经舒展开的两条浓眉又拧了起来。
有。我左右看了看,几名法医都朝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我的意见,我就继续说,旋转剪切力导致脑动脉破裂,是极小概率事件的同时,还必须有个先决条件。
什么先决条件?董局长神色凝重起来。
我们正常人都有潜意识里的反射性保护动作,也就是说,我们的头部过度旋转和剪切的时候,颈部肌肉会反射性地预防这类意外的发生。所以,所谓的旋转剪切力导致脑血管破裂极少发生在正常人身上。通常,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在药物致幻或者严重醉酒的人身上。虽然死者的胃内容物没有酒味,但毕竟他是餐后三四个小时死亡的,有可能消化到闻不出味道了。所以我们开始得知这个结果,都认为他很有可能有醉酒的情况。现在排除了药物和酒精,那么他是因为什么才失去了自我反射性保护能力呢?
为什么呢?董剑问道。
不知道。我挠了挠头,说,我真的不知道。现场足迹显示他是自主行走的,和我上面的论断不一致。我在想,也有可能是极小概率的没有外因,就是纯个人原因,反应太慢,反射性保护没出来,血管就断了。毕竟,个体差异之大,是超出我们想象的。所以,为了防止万一,这个案子还是得查一下。
行,案件继续查,有什么情况,我们互通信息。董局长忧心忡忡地说道。他身边的陈诗羽更是一脸凝重。
2
接下来的好几天,陈诗羽时不时地发短信给刘鑫鑫,含沙射影地问了问她,希望她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可是刘鑫鑫似乎对这个闺密的家庭生活并不了解,一问三不知,只说每次和许晶说自己被家暴的时候,许晶都会表现得不自然。起初刘鑫鑫也觉得是不是许晶也遭受了家暴,但是从来没见她受过伤,所以认为自己是想多了。见问不出什么了,陈诗羽这才作罢,将她和刘鑫鑫的精力都重新集中在故意伤害和离婚官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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