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谁,呼之欲出。
玉奚生轻轻道:“是师尊。”
妘自闲神色微变,端茶的手也微微一颤,静默片刻后,目光复杂,似怀念似感叹地轻声:“是啊,大巫山神之后,白长蔚。”
巫塔之下那本记录神族的书上,第一个便是大巫山神,与人通婚。
栾青词忽然道:“那……那我师尊呢?”
玉奚生也沉默下来。
是啊,他又是从哪来的?
妘自闲笑着轻轻摇头,“这就要问长蔚兄了,只不过怀素仙尊身上的气息,必定与古凤一族渊源匪浅。”
玉奚生微微眯眸,“那敢问阁主,师尊现在何处?”
妘自闲笑说:“长蔚兄去他该去之处,倒是你们两个晚辈,还是先想想想如何应付长生天吧。神族当年遗留了不少神咒,可惜如今神族血脉凋零,许多能克制魔族的神咒已经无人能习得。”
栾青词和玉奚生对视一眼。
所以灵封术能将魔皇骨封印,而寻常弟子却学不会,这是……只有神族血脉能学会的术法。
但玉奚生的身份妘自闲却一问三不知似的,还有师祖的下落,栾青词觉着他恐怕并非不知。
只是不说。
但他又不能摁着妘自闲的脑袋逼他说,只能深深瞧上一眼,又问道:“幽弥是何物?”
“魔族之血肉。”妘自闲道,“魔族死后,其骨为邪物,血肉亦然。只不过血肉会凝聚为一珠,魔族也吞食同族,借此增强修为,幽弥便是魔族一生之修为所凝。”
栾青词想了想,忽然伸手一张,一颗缠绕黑纹的血肉珠子便出现在掌心。
“可是此物?”栾青词问。
妘自闲怔住须臾,颔首道:“正是,我倒是见过几次,长生天时常将幽弥封印,再以怨气滋养,用以增强,长蔚兄还曾亲自掀过几个封印幽弥之处。”
所以皖湖之下,便是长生天蕴养幽弥之处了,甚至为此杀了一只天狐后人,结果反被天狐后人从幽弥中窃取了那只魔生前的记忆。
栾青词有些嫌恶地拧眉,知道这东西是魔族血肉后,他恨不得当场扔出去,脸色难看。
他的魔族血脉平时瞧不出,但凤凰那点毛病继承了个十成十,譬如爱干净,譬如骄傲自矜,譬如饮食挑剔。
玉奚生一瞧他脸色就知道小家伙心里想什么,不由得暗笑,还好这小东西幼时没吵着闹着非要梧桐栖,否则他上哪弄出一个梧桐境来?
“难怪当时季氏追着你杀。”玉奚生从栾青词手中取走了那颗幽弥,“看来他们当时就是去取这东西的,却被你撞见了,杀你怕是要灭口。”
“也不尽然。”妘自闲说,“自西檎岭凤凰火后,像是凤凰后裔现世,何况事关三重雪宫,我便派人去暗查。当日去沛县的不止有季氏之人,还有季氏背后的魔族,巧的是青鸾君那日应当吃了幽弥的亏,受了伤,魔族可不止吞食神族,同族于他们而言也是食物,青鸾君的血肉对他们而言,诱惑不小。”
事到如今,栾青词在西檎岭的冤情才算是真正有了真相。
即使幽弥被拿走,栾青词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他缓缓道:“所以长生天那些人唤我少主,让我回去,是想将我骗回去……吃了?”
妘自闲笑道:“是也,大有可能。”
“那可真是,”玉奚生面无表情地将捻了捻手指,那颗幽弥便在他手中湮灭,眉目间似有戾色涌动,沉冷阴鸷,“找死啊。”
妘自闲微诧扬眉。
说了这么久,哪怕事关白长蔚,这位怀素仙尊都喜怒不形于色,唯独说到青鸾君时变了脸色……
妘自闲瞧这对师徒身上气息浑然一体,原本是因他们之间的渊源,或是师徒两人师承一脉,却不想……这二人恐怕不止是师徒。
而栾青词也并未避讳,伸手轻轻拍了下玉奚生的腕,“没事。”
玉奚生便收敛了阴沉神色,一息之间,又是那个眉眼和善光风霁月的怀素仙尊了。
妘自闲叹为观止。
“这幽弥不止魔族能用。”妘自闲又说,“若是人服之,甚至可成魔。饮下魔族血,便可为半魔。”
栾青词倒是亲眼见过,只不过那时还不知缘由,如今看来,季长越喝下的便是魔血,难怪当时气息变了。
“那魔族不曾与人族留下后裔吗?”栾青词忽然问道。
妘自闲忖量须臾,“倒是未曾听闻,青鸾君自己也有魔族血脉,应当知道……魔族崇杀,不能以人之想法去衡量魔族,何况魔族阴邪,据我所知,同魔族交欢之女子都死相极惨,难留子嗣,至于青鸾君你,你生母可非凡女。”
栾青词忽地蜷起指尖,神族与魔族之子,这本就很荒谬。
“那我……母亲是?”栾青词即便想淡然处之,声音还是忍不住发涩。
妘自闲不答,反问:“可还记得我说,正因你身负魔族血脉,我才敢猜测你便是凤帝之后?”
栾青词微顿。
玉奚生捏了捏小徒弟冰凉的手,不耐道:“既然知道,何必拐弯抹角?”
妘自闲轻声:“神魔不睦已久,神族委曲求全,将凤帝之女,碧姯公主下嫁魔皇,用以联姻。而后碧姯公主死于魔界,神魔彻底反目开战。”
碧姯!
栾青词蓦地想到涅槃殿中那座玉碑,他匆忙之间瞧过一眼,却记住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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