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退。”妘自闲高声道。
原本的计划玉奚生才是杀招,谁想到一波三折,妘自闲不得不上前去拦在还想再追的蛮山身前,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魔气让他眉头紧皱,但结印的手可是一下没停。
“请吾先祖!”赤红色的纹路自其皮肤上蔓延开来,与此同时极为古朴强大的妖气弥漫,妘自闲的脸色也顷刻间发白,目光冷厉地微微动唇:“引灵!”
蛮山拼成这副惨样,眼看着凤凰后裔近在眼前,神族血脉可食,魔皇血脉更可食,不料又被生生夺走,口中发出一声古怪的嘶哑怒吼,身体正开始逐渐变化,双臂又生出灰褐色的羽毛,而后化作一只极为庞大的巨鸟,尖锐灰色的鸟喙,展翅近乎遮天蔽日,与真正的凤凰也相差无几。
与此同时,妘自闲割破掌心,鲜血如注地往外淌,但都没能落下,而是逆流向上悬在空中,勾勒出一道身影,精血化作虚影,浑身赤色的重明鸟再度浮现,这一次与之前都不同,那并非是没有意识的一道残魂虚影,而是真真正正的上古大妖重明鸟的妖魂!
妘自闲连忙高声:“恭迎先祖!”
“魔族——!”重明鸟发出一声低沉的男性声音,带着厌恶与怒意。
重明鸟一直侍奉古凤神族,自然能感受到此地古凤血脉的味道,他扫了眼栾青词,恭敬地微微垂首,随即毫不犹豫与横冲直撞过来的魔鸟撞到一起,仿佛两座山相撞,余波掀起狂风飞沙。
妘自闲:“……”
就是说,好歹也是自家祖宗,真的连自己的后辈都不看一眼吗?
栾青词顾不得其他,玉奚生原本拉着他逃,这会儿却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师尊。”栾青词撑着玉奚生,瞧着他苍白脸色只觉得浑身冰凉,声音颤抖着问:“你怎么样……师尊?”
“小鸾,别怕。”玉奚生轻声说,尾音几乎轻到听不见,“没事。”
他分明已经站不稳,却还勉力撑着不肯倒下。
蛮山尚未死,玉奚生早知他没那么容易对付,拼到这一步也还在意料之内,可他不能作壁上观——这东西是冲着他的小鸾来的。
他心中苦笑,这么多年以来,他傲世凡尘仙门众人,还从未拼到过这种地步。
可躲不掉的。
玉奚生只觉得元神颤栗,反噬不仅伤及肉身,还有元神,本就受过伤的元神哪里经得住,他强忍脑中一阵阵的眩晕刺痛,对栾青词露出个笑。
他说别怕。
可栾青词好害怕,他唇微微颤着,说不出话。
那边重明鸟与蛮山纠缠在一起厮杀,玉奚生望着战局,他忽然说:“落洄山,那日的梦,我都看见了。”
栾青词先是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想起来,他身陷落洄山阵法时,曾瞧见尸山血海中的师尊——那是阵法用他所畏惧之事编织出的幻境。
原来他都看见了。
栾青词愣了片刻,想要开口解释,他怕师尊走上歧路,怕他举世皆敌,怕他……
“那,不重要了。”栾青词涩然道,“我不怕了,师尊,只要你……”
“小鸾。”玉奚生轻轻地说,“没关系,你所畏惧不会成真,而我……我也曾陷入那个阵法中,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那天玉奚生刚入山不久,也因阵法而失神,他回到了西檎岭的山脚下。
他的小鸾满身血污,靠着山壁,面无血色地歪着,一丁点生气也没有。
那是心魔刚清醒时瞧见的,怀素仙尊因爱徒之死,心神俱震,心痛之下,将压抑数年的心魔给放了出来。
若非栾青词突然涅槃,心魔定然会将追杀之人都杀个干干净净。
“小鸾,除你之外,我无所惧。”玉奚生因忍着剧痛,所以每个字都说得很轻,很慢。
哪怕厮杀声不绝,栾青词还是听得清楚。
“我知道。”栾青词有些哽咽。
“别怕,也别哭。”玉奚生露出个安抚似的笑,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你梦中所见不会成真,他要醒了。”
栾青词愣住片刻,明白过来玉奚生的意思,神色刹那复杂,欲哭似的红了眼眶。
“你,你是不是……”栾青词颤声,却问不出口。
但玉奚生却只笑着瞧他,眸光温柔。
栾青词便明白了。
他今日搏命,不止是为了击杀蛮山,他故意耗着元神,就是在逼迫怀素仙尊醒来,而代价不必多想,从前怀素仙尊将他剥离压制,如今更不会纵容他占据身躯。
栾青词几乎不敢想,他从什么时候就想好这一切的?
从瞧见他的“梦”开始吗?
他又是怎样不动声色地做出这样的抉择?
“你不是心魔吗?”栾青词终于忍不住落泪,他瞧着玉奚生,泪眼模糊地哽咽问道:“你是欲求,你是心魔,你为什么……”
“别哭。”玉奚生皱起眉,他不曾因痛蹙眉,却因栾青词的泪而无奈叹息,“你我该做的,都做了,那混账醒过来,也得认你,小鸾,不要哭,记得我说的吗?玉奚生不会伤害你。”
玉奚生爱你。
他是玉奚生,另一个也是。
心魔想这件事很久了,他有太多事不记得,长生天也好,魔族也好,他甚至觉得若是那家伙没沉睡,至少此刻对付魔族比自己更占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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