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希虽然皱眉,但看他神情,已经不向之前那样总对裴极卿将信将疑,反而在耐心等待着他的意见。
裴极卿继续道:“这定州是刚刚收复的边塞新城,上百年都由漠北异族和汉人混居,现在二皇子还在不远处守着,只让文官治理是不行的,必须有熟知情况的武官在此驻守,将军只需对朝廷说,决云原先是当地人,又在战场上立下大功,朝廷权衡利弊,应该会参考将军的意见,至于年龄,只要再添两三岁便是,十二岁与十五岁也差不多少。”
夏承希沉思一阵,继续道:“如此说来,殿下倒是可以暂时留在定州,虽然有你照顾着,可他不在我身边,总觉得不安心。”
裴极卿低头,想去问问决云的意见,他却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等到裴极卿推他,才轻轻点了点头。
“好。”夏承希欣慰一笑,也没再说什么担忧的话,反而爽朗道:“我正怕萧挽笙来了这边不好对付,留在定州,正好不与他见面。”
五日后,夏承希的公文抵达京城,定州城也驻进了大周军队,决云走在军队之前,身上已穿了校尉的甲胄,也真的像个将领那样严肃着不说话,裴极卿像个管事一样跟在他身后,却没见到林贺的身影。
定州城由许多民族混居,这里虽距锦州不远,情形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锦州道路整齐,街道宛如规规矩矩的棋盘,而定州街道杂乱,民居矮小破旧,因为常年战乱,人们的脸上都带着些麻木,仿佛城里换了主人,也和他们毫无关系。
大军驻扎城外,裴极卿带着决云来到了临时修缮的校尉府,这里虽然叫“府”,却是异常残破,连门都有些摇摇欲坠,裴极卿一脸惊呆,站在门前等了许久,才扶着门框让决云进去。
虽然什么都很破旧,但没有了京城的围追堵截,也没有战场的朝不保夕,看起来也勉强像个家的样子,裴极卿收拾了一间房出来,将书籍和行李都搬进去,他刚思虑着要不要找人来帮忙扫洒,就看到决云已经动手将院子里的东西一点点收纳好,甚至连井沿都擦的干干净净,裴极卿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笑着去打扫厨房。
直到深夜,两人才将屋子收拾干净,决云披着中衣盘坐在炕桌前,裴极卿将烧好的鸡块和萝卜端上餐桌,还摆了两杯烧酒,他为决云夹了块馒头,道:“这里菜太少,沙尘又太大,赶明儿去锦州置办些东西,也买个花盆,咱们在屋子里种一些。”
“好。”决云坐在裴极卿旁边,心不在焉的抓着馒头,将鸡块也夹到裴极卿碗里,晚上油灯昏暗,两个人正举杯喝第二通,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天花板的墙皮灰尘忽然落下,两人瞠目结舌的望着桌上的饭菜和馒头,握着筷子的手也停在原处。
决云偏过头去看裴极卿的脸,却发现裴极卿也在看他,两人灰头土脸,眼睛对着眼睛,情不自禁的一起笑出来。
前生今世,裴极卿都很少真的喝酒,今日也不知为何如此高兴,竟然猛地灌了自己七八杯。
“傻小子,都不能吃了,你高兴什么?”裴极卿伸手搂住决云肩膀,将他压在床上,决云般挣扎着反抗,他力气大,一下子便反过来压在裴极卿身上。
饭也不能吃了,裴极卿索性将决云搂在胸口,决云安静下来,他便伸手摸着决云的头发,决云也靠在他的胸口,两人不言不语的躺了一阵,裴极卿却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决云像受惊一般愣了下,道:“你为什么叹气?”
“不是叹气,是心底实在高兴。”裴极卿抱着决云,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口中带着浓浓酒气,道:“时常觉得老天爷对我太好了,不仅留我一条性命,还让我活了这么久,殿下,我总是害怕有天老天爷会将这命收回去……”
裴极卿话未讲完,已带着酒气半昏迷着睡去,一向睡觉安静的他居然发出轻微的鼾声,决云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裴极卿的脸,他面色雪白,虽然清瘦,但此刻两颊却像上妆一般通红,不断摇晃的烛光下,长长睫毛划出一泓如烟波般的阴影,看着竟然有些旖旎媚态,决云愣了片刻,身体冷不丁颤抖着凑上去,鬼使神差般亲了亲裴极卿的脸颊,接着,竟然微微叹了口气。
决云迅速将脸挪开,裴极卿已迷迷糊糊醒来,他眯着道:“看你好些天心不在焉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我……”决云犹豫一阵,道:“我可能,做了件错事。”
裴极卿闭着眼睛,道:“怎么了?是砸了东西?”
“不是……”决云摇摇头,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从手中拿出一枚狼牙,轻声道:“林贺,其实,是辽国的小皇子赫凛,他没有死,萧义先这次来,就是想将二皇子害死,再接他回去。”
“你怎么不早说,若二皇子发现了再攻来,我——”裴极卿一时气急,气愤中扬起的手掌却停在半空,又缓缓放下去,冷冷道:“现在跟我回锦州,告诉夏将军做好准备。”
“不会的!”决云立刻道:“二皇子没有发现萧义先的事,只是林贺被赵将军怀疑,也不好在待下去,所以便走了,临走之时,他将这枚狼牙交给我,保证萧义先不会再来。”
裴极卿听到二皇子暂时不知此事,刚揪起的心也暗暗放下,决云继续道:“林贺与我约定,他若能继承皇位,一定不会再与大周开战,不过我想他回到辽国,只怕每天都要担惊受怕……他为什么还要回去……我是真的怕他死……”
“他是皇子。”裴极卿见决云在意的居然是林贺的安危,心里突然有些生气,“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路都是自己选的,可他既然生下来便是皇子,便只能选这条路,不然他也不会宁愿牺牲定州,也要害死二皇子,你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一下,二皇子会不会发现。”
“你总是太小心,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才没跟你说。”决云扭头道:“但我愿意相信他。”
裴极卿狠厉道:“你相信有个屁用,以后这种事再不告诉我,我一定会动手打你,绝对不会心软。”
他说完便迅速起身,将桌上碗碟收拾起来,再没有与决云说一句话,决云很不满的坐在床上,手里抱着那枚狼牙,也不开口。
“还不起来?”裴极卿拎起衣服,冷冷道:“难道要我押着你,再去告诉夏将军不成?”
决云默不作声的接过衣服,手上动作却很重,一下子竟然将衣带拉断,裴极卿叹了口气,妥协道:“殿下,要小心啊。”
决云反驳道:“林贺救了我一命,也教了我许多行军打仗的知识,难道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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