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笙挑眉看他,似是觉得裴极卿变傻了,“别他娘瞎疑神疑鬼,傅从谨出事就是天大的好事,不过京城依旧戒严,这就说明,小王爷还没找到傅从谨。”
这时林妍磨蹭着过来,手中提着一只食盒,在桌上摆了些酒菜,她穿着一袭月白衣裙,乌发在脑后束成发髻,昔日圆润可爱的少女面庞已微微消瘦,她颇为不自在的望向裴极卿,接着轻声道:“容公子,侯爷用晚膳,你要不要……”
“他要干嘛?”萧挽笙立刻紧张起身,怂怂的拉着林妍退了几步,“妍妍,他待会儿就走,是为了贤王的事才来找我……”
萧挽笙说到一半,才发觉事有不对,林妍的大眼睛里滚着泪水,提起衣摆跪在地上,萧挽笙吓得跳了一步,揉揉眼睛才小心翼翼的问:“夫人,你要干啥子?”
“容公子,昔日我为侯爷的事伤过你,后来又总争风吃醋,是我不对……”林妍的语气轻缓,似是在努力敛着昔日的大小姐性子,“等王爷回来,你能不能求求情,我爹,我姐姐……容公子,侯爷若想和你好,我再不会拦了,侯爷,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现在你想去哪里寻欢作乐,我再不会拦了……”
林妍说到一半,已然泣不成声,裴极卿也愣着不知如何是好,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林妍,心里骤然生出些说不出的滋味。摄政王倒台,一向帮扶他的大臣各自人人自危,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后的光景又不知如何。
“瓜兮兮,你爹不是没出事吗?有人抓你吗?!”萧挽笙虽然总是背地里骂林妍,可他习惯了装腔作势,又最害怕看女人哭,“别跪地上了,凉的呦,老子多久没出过门了!嘿呀!他又看不上老子,老子哪会跟他好?”
林妍悄悄擦了把眼泪,目光依然如少女天真,“真的?”
萧挽笙瞟了眼裴极卿,抬起手狂比手势。
“那你还看他!”林妍又低头抽泣,肩膀一抽一抽。
萧挽笙苦笑着望望裴极卿,示意自己也在公干,实在无暇□□,有事完后再说。
裴极卿只好笑笑,满怀心事走出平南侯府。贤王示意抓了傅从谨,皇上久不露面,他自己能做的事,大概只有安心回府等消息罢。
此时正是深夜,裴极卿独自挑着灯笼回府,一阵寒风吹过,将灯笼里烛火吹灭,裴极卿只好提着盏无光的灯笼,摸着矮墙找到府邸正门。
府内明明没人,他与决云居住的暖阁却灯火通明,仿佛有人坐在书桌前看书。裴极卿无奈一笑,轻轻凑上去推门,“小兔崽子,你也不知会一声就回来,可把我吓个半死。”
“人回来不可怕,鬼才可怕。”傅从谨从书桌前起身,手中账本如蝴蝶展开双翼,在烛火下摇曳出一道动人的剪影,书页上字迹鲜明,纤细挺拔。
裴极卿突然怔住,眼睛直勾勾盯着傅从谨,灯笼猝然落地,灯油打翻,被火盆中落出的火星引燃,如花朵般在地上蔓延。
傅从谨闪身上前,一步将火焰迅速拂灭,裴极卿退了半步,折雨正站在他身后,雪亮匕首中反射出他的眸子,眼神中映出火星。
傅从谨启唇轻笑,笑意莞尔温和。
“裴大人?”
☆、第84章
傅从谨将账本放在桌上,指尖在纸上轻点,“裴大人,你的手受伤了?写这个字时,竖勾似乎歪了一点。”
“手上生了冻疮?”他说话时,眼睛已望到裴极卿右手关节处的微微红肿,“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亲自下厨房做东西,不知道贤王殿下喜欢吃哪一道?”
“王爷何必与我说笑?”裴极卿见了傅从谨手中账本,后退半步微微眯眼,“王爷,这里是贤王府邸,平南侯与小王爷随时会来,你难道不怕吗?”
“我连鬼都见到了,人有什么好怕的?”傅从谨将刚刚的一叠纸摊开,语气十分淡然冷静,“裴极卿,这些都是你教郞决云读书时的手稿,你为了掩藏字迹,从来没亲自留下一封书信,可郞决云还是当宝贝一样藏着这些东西。至于这本私账,你也是偷偷藏在书房里罢。若不是见到这些手稿,我大概死也不会相信,世上居然真有借尸还魂的事。容鸾没有变,他还是那个直性子的容府少爷,我猜他上吊后已经死了,自他从柴房醒来时,这个壳子里就是你。”
傅从谨越走越近,最后微笑着停在他面前,亲昵的伸手点了下他的鼻尖。
“王爷,这世间又不是评弹故事。”裴极卿避无可避,索性无赖哂笑,“太上皇的字也是这样,我崇敬太上皇,所以决心在死后学他的字,以激励自己不再在意礼义廉耻,只忍辱吞声将皇子抚养长大。怎么,难道摄政王是大周律法,小的就连学别人写字都不成?”
折雨已然提剑,眼神中乱箭如雨,恨不能登时将裴极卿千刀万剐。傅从谨退了半步,继续将那张习作举起,口中声音轻缓温柔:“‘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当忘利害之虑’,这一段话,你在旧日的折子里也曾用过,难道你要我去宫里调出档案,细细比对不成?”
“这句话本就是引用,天下人都可以写。”裴极卿心底出了口气,面色依旧带笑。
“这句话的确是引用,可这句话前后的字词怎可能一模一样?”傅从谨拿起毛笔,开始在纸上勾画,“你的习惯便是小心谨慎,所以这么多年,连‘之乎者也’都用的一样。难道真要我去宫里找出奏折比对?”
“那是因为裴大人折子写得好。”裴极卿依旧眯眼,远远望向纸上圈点,“家父虽看不上他为人处世,却喜欢他的文章,所以我也背了下来,那时贤王殿下学习,写出这段刚好切题,我才思枯竭,于是就默出这样一段。怎么,王爷读书多年,难道从没背过什么文章?”
“裴大人,你连自己写过什么东西都不记得,可我却记在心里。”傅从谨微笑,却莫名带了些沮丧,“这段话根本就不是你的折子,而是一篇只有我看过的习作,你死之后,府邸我一点未动,所有东西都留在里面,难道你要让我去翻找出来,才肯承认吗?”
裴极卿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索性也不再想怎样辩解——借尸还魂是什么诡异的事儿,他若是不承认,难道傅从谨还能找来和尚道士,将他从这个壳子里抽出来不成。
他又恢复了一贯的谄媚笑意,“王爷早就想好诓我入瓮,我有什么办法。”
“这不是我诓你,的的确确是你的字。”傅从谨也跟着笑,“这盒子里可不光有几幅文字,还有明妃为郞决云留下的血书,连夏承希的名字都写在上面。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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