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有见过贵重食材,就是此刻望着那些镶金镂玉的精致器皿,也觉得无法下箸。
决云也不喜欢这些量少精细的菜肴,只喝了半口汤,以此来示意大家不必拘谨,此时侍女缓步而来,在他身边轻轻耳语。
“今日能与诸位同宴,实是我大周江山之幸。”决云斟酒起身,朗朗道:“明日辽国使者前来,朕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就暂时失陪。”
话毕,众人一同起身跪送,菜肴一道道送上餐桌,坐于首席的林辰颤颤巍巍起身,片刻后随决云而去。
林辰在刑部待了二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其中,此刻决云猛地塞了位新科进士入刑部,他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决云要做什么。
林辰年逾花甲,身后又有萧挽笙这个正一品将军做女婿,却为何总是看不清形势,裴极卿冷眼望着他有些趔趄的跟去,倒觉得有些好笑。
裴极卿回头,正看到徐青言有些怯怯的盯着面前酒杯,于是伸手拍拍他肩膀,徐青言猛然回头,正看到裴极卿敛袖举杯,向他微微颔首。
宴饮仍在继续,决云绕回养心殿前,只见碧荷背着他站在两名内侍之前,几人手中端着两只托盘。
“准备好了?”决云声音极轻,嘴角勾勒出温柔弧线,碧荷转身下跪,却被决云扶了起来,圆乎乎的脸上兴奋一笑,“皇上,都准备好啦!”
决云此时身着明黄常服,长发尽数束于头顶金龙发冠,他伸展双臂,碧荷与另外两名宫女上前,将身上常服与发冠除下,只剩下一身熨帖的明黄中衣。
“这礼服是奴婢亲自盯着他们赶制,一针一线都很用心,龙更是绣的栩栩如生!”碧荷的声音里带了些兴奋与骄傲,接着用雪白圆润双手提起正红衣领,决云挺胸抬头,由他们将宽大礼服一层层套上。
最后,碧荷将缀着珠玉的腰带为他系好,决云抖抖广袖,又低眉理好腰带,缓步走至铜镜前。
大周以火德王天下,铜镜中,这一袭礼服如同赤火,其上彩龙于云间翱翔腾跃,决云回头,沉重腰带勾勒出笔挺纤细的腰线,他抬起头,眉目桀骜却有三分温柔,恰是年少英俊,无法言表。
碧荷与身后宫女都呆呆怔住,过了一阵,她才红着脸兴奋道:“皇上穿着礼服,可真好看,就像准备大婚一样……”
“胡言!大婚的礼服和这不一样……”
碧荷话未说完,已被身后人推了一把,她乖觉闭上嘴,可心里觉得很是委屈,自己又没见过大婚,只是看到就觉得像嘛。
决云脸上漾满笑意,抬手从小柜里取出几枚金珠,接着笑道:“这些都是原先打算用在发冠上的,衣服做的不错,如今赏了你们吧。”
“皇上。”决云话音未落,门外内侍轻声跪下,“林大人求见。”
决云眉目间出现几分不耐烦,他伸手遣退宫女内侍,低声道:“传。”
林辰提着衣角,半是哆嗦着跪在地上,决云只吩咐为他赐座,眼神依旧停留在铜镜上,过了半晌才道:“林大人不去与新科进士宴饮,到这里来有什么指教?”
“皇上,今日新科进士封赏,按照往常例子,都是要先入内阁的。”林辰缓缓起身坐下,说话颇有些不客气,“那徐青言无才无德,不在内阁历练学习,倒先去堆满实务的刑部,老臣着实觉得不妥。”
“徐青言高中探花都无才无德,林大人,你是觉得我大周没有可用之才?”决云转身,眼神中温柔荡然无存,只明显透出帝王威仪,“莫不是林大人已位列三公,倒觉得朕有意架空你的权力,还派新人分化你在刑部的势力?”
“老臣不敢。”林辰正是这个意思,却没想到决云直接说出来,慌忙起身跪在地上,“老臣一言一行,都是为国家着想。”
“林大人快快请起,朕也没有苛责。”决云收起方才神色,又假意安抚,“林大人劳苦功高,朕一时失言而已。”
这一收一放,林辰额角已蔓上豆大汗珠,他望着决云身上服制,皱眉问道:“皇上明日接见使臣,可是要穿礼服前去?”
决云点头,“礼服刚刚送来,所以朕才匆匆回宫一试。”
“我大周以火德王天下,于形制上,赤色乃是最高,可辽国毕竟番邦,若穿礼服接待……”林辰明明话里有话,却还故作为难,“似是有些不妥。”
“辽国来使,朕以此昭示□□诚意而已。”决云蹙眉,“林大人为何说不妥?”
“陛下的生母为辽国人,坊间本就有所议论,若陛下还待辽国以此亲厚,臣害怕有人会说,我大周倒成了他辽国附属……”林辰抬眸,试探道:“臣先前要皇上立大周名门贵戚之女为皇后,也正是此意。”
“朕身世的确不好,多亏爱卿想的周到,明日辽国使者前来赴宴,百官也会到场。”决云拍拍林辰肩膀,眉目间神色半是为难半是欣慰,“届时,朕一定会答复爱卿。”
林辰跪地行礼,脸上神色终于放松,甚至带了些得意,摄政王也好、傅允珲也罢,无论这个皇位轮到何人,他终有自信把朝廷牢牢握在手里。
翌日傍晚,辽国使者进入京城,自太上皇薨逝后,京城头一次点染出些许庆祝之色,自皇城到翊善坊边界,无数街灯交叠绵延,辽国车驾于长安街前碌碌而过,华服使者身跨高头白马,身后跟着十辆满载异国珍宝的马车。
裴极卿站在皇城门上眺望,决云身穿常服守在旁边,他伸手遣退侍从,趁着四下无人,迅速将手探到眼前人的腰间。
“皇上!”
侍卫突然冲上城墙,把决云吓得差点栽下去,他蹙眉回头,“什么事?”
“太庙那里……”侍卫怯怯将东西放在地上,迅速道:“送来这个东西。”
决云还未再问,侍卫已知趣离开城墙。
决云低眸望去,地上放着一只小包裹,他伸手将包裹打开,竟然露出一只青瓷骨灰罐。
“是不是我放了傅从谨,他反而活得不耐烦。”决云紧紧瞪着那东西,将裴极卿拦在身后,“来人……”
“别叫了。”裴极卿有些哭笑不得,“那是我。”
“那是裴极卿。”裴极卿补充道:“别给踢烂了,我还要风光大葬呢。”
决云无语:“……”
裴极卿抱起骨灰罐,突然长叹一口气,“他大概是放下了。”
决云应当不知道傅从谨对他的复杂心意,可依旧没有多问,仿佛已经明白何事,裴极卿从包裹中取出一封信展开,而后又轻轻合上,低眉道:“傅从谨说,林辰屡次派东厂前往太庙,不仅注意他,也时刻注意着晚晴肚里的孩子,要我们多加小心,防着他借傅允珲之子兴风作浪。”
即使做了天下第一人,也避不开这些没完没了的明争暗斗。
决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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