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咆哮了一句,对那管事道:“小六子!咱们还是去青云观去,昨日那个师父不错,叫她出来讲经!”
他说完这句话,才扭头对傅从谨吼道:“你说什么?我耳背!声音大些!”
“没事!”傅从谨也跟着大声喊:“您好好休息!”
裴极卿很少看傅从谨这样大声说话,觉得很是好笑,王府的人扶着老王爷上了轿子,傅从谨也笑眯眯站在轿子旁,头上的发冠都沾了雨水,折雨站在身后举着伞,傅从谨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过来。
“胡管事请留步。”老王爷上了轿子,傅从谨轻轻叫了胡管事一声,那大汉连忙转过身来,低头道:“王爷,我们王爷一直耳背,您是知道的……”
“本王当然知道。”微微细雨中,傅从谨和颜悦色却又声音冷冷,“老王爷身体不好,这样的阴雨天,要早早休息,就不要再去青云观了罢。”
“老王爷去青云观,只是因为喜欢一个叫‘灵姑’的小道长。”胡管事顿时汗如雨下,颤抖着将头埋下去,轻声补充道:“不是为了见太上皇……”
“行了,本王什么也没说。”傅从谨轻声道:“快去伺候王爷吧。”
胡管事如蒙大赦,提起纸伞赶上老王爷的轿子,折雨从后面走来,为傅从谨撑起青色纸伞,又将一块白色手绢递来,傅从谨伸手擦了把额头雨水,这时,决云刚刚被几个宦官从宫里送出来,他穿着修剪得体的绯红官袍,腰间松松系着玉带,他这样打扮,虽然看着没有身着盔甲威武,却显得腰细腿长,看着又比往日高了些。
傅从谨看到决云,亲切的与他说了几句话,决云站在高大的摄政王身旁,竟比他还要高些。
傅从谨一走,决云立刻跑到裴极卿背后,顺手抢过他手中的伞道:“你这么心不在焉的,看什么?”
“没什么。”裴极卿摇摇头,回神道:“刚看到老王爷的轿子,觉得真漂亮,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你今日第一次进皇宫,感觉如何?”
决云跟着他坐上马车,冷笑道:“还能感觉如何,三年了,怀王还是没忘了他那个倒霉儿子,每句话都夹枪带棒,恨不得把我立刻砍了。”
“今日叫你面圣,怎么去了这么多人?”裴极卿好奇道:“我刚看到老王爷的车驾,怎么着,怀王也来了?”
“是啊,老王爷今晚要开酒宴,所以刚刚在宫中商议。”决云随手去搂裴极卿的腰,“我见皇上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摄政王叫我也一起来。老王爷话都说不清楚,差点把摄政王的名字叫错,我看他们各个提心吊胆,有什么好喝的。”
“行了,你别抱着我。”裴极卿推了一把决云,道:“这么大个子了,还粘人,你不怕有人看到吗?”
“这可是在马车里,谁敢动我郎将军的马车?”决云依旧无赖兮兮的蹭着他,裴极卿也没办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今日见了皇上?他长的像你爹吗?有你高吗?”
“我没见过我爹。”决云轻描淡写道:“皇上没有我高,可比你高一些,长的……也就那样吧。”
裴极卿愣了一下,却还是满意的笑笑,此时马车停在官邸之外,决云跳下马车,对车夫道:“解了车吧,今晚酒宴,老王爷府上会派人接。”
车夫下去,裴极卿也跟着决云一同进府,决云飞快甩掉靴子躺在床上,伸手将衣襟拉开,他似乎很热,胸口紧实的肌肉上落了一层细汗。
裴极卿刚刚进屋,就看到这么大个人躺在床上,心想这家伙原来奶声奶气可爱的不行,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裴极卿虽然无可奈何,但还是为他取了件新衣服,道:“快去把衣服换了,等会儿有人来接,难道让人家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在自己家怎么了?”决云缓缓爬起来,一把抱住裴极卿,将他拖到床上揉乱头发,接着道:“现在你也变成这样了,别再唠叨我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老王爷耳背,我也快被他们震聋了。”
“我……”
裴极卿望着自己和决云都衣襟散乱,忍不住想起些其他的东西,他又觉得自己实在奇怪,于是粗暴的扒开决云紧紧扣着的手,去桌前端了杯茶喝。
决云不解道:“你怎么……”
“起来。”裴极卿没有回头,道:“快点换衣服。”
“哦……”
床上的大个子青年委屈兮兮的爬起来,突然悲伤的想起别人说的话,小动物只有小时候才可爱,比如小狗一旦长大,就没人愿意抱着它玩了。
原来这个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样的呀。
☆、第58章
二人没别扭多久,寿王府上的下人已站在决云的府邸外敲门。因为怀王记恨的缘故,傅从谨不想让决云站在风口浪尖,于是为他安排了一个不怎么打眼的府邸,决云正好不希望有许多人伺候,所以身边也没什么下人,在家里也能随意些。
这时,侍女小琴进来禀报,正好看到裴极卿坐在桌前喝茶,而郎将军委屈兮兮的窝在床上,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白而紧实的胸膛,腹肌连同着好看的腰线蔓延下去,只可惜被松松垮垮的中裤遮挡。
“你怎么突然进来?”决云立刻着急忙慌的穿衣服,焦急道:“你要通报,门口说一声就行了,看到我这个样子,岂不是占你便宜?”
小琴“噗嗤”一笑,心想还是我占了便宜,裴极卿拿着衣服起身,道:“将军这就换衣服,你让他们稍等,带他们去喝点茶。”
老王爷的酒宴是私宴,也便没有必要穿官服,侍女掩门离开后,裴极卿为决云找了套月白色常服换上,这套衣服做的极为细致,用料又很考究,绣花十分精细立体,穿起来却很轻省,倒是适合如今炎热的天气。
决云打量着裴极卿,也不知道他刚刚怎么回事,裴极卿望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失笑,道:“好了好了,别这么委屈。”
决云这才笑了起来,他系好腰带,又取来玉佩系上,这衣服是量身定做的,腰带正正箍在他紧实的腰上,更显出修长的腿来。裴极卿满意的望着决云,嘴上絮絮叨叨道:“小时候带你买新衣服,整个人都还是个小白团,小手小脚,再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这件衣服跟那件有点像,可人已经这么大了,时间可过得真快,我都老了。”
决云望着裴极卿,道:“裴叔叔,我看你可没变老。”
“诶?”裴极卿奇怪的拿起决云腰上玉佩,问道:“怎不带我送的那块,我那块也是好东西,绝不给你丢人的。”
“这是皇上给的,不带不好。”决云不想叫裴极卿知道他藏东西的地方,于是胡乱敷衍了一句,道:“行了,咱们走吧。”
说着,二人已坐着轿子到达寿王府偏门,此时已是黄昏,寿王府的下人将矮几摆在莲花池旁的汉白玉回廊中,引着前来的皇亲重臣一一落座。
六月又称莲月,正是暑热将退、玩赏莲花的最佳时候,寿王府中的莲花更是无比繁盛,一朵朵重重叠叠。
决云也跟着坐下,有侍女端来一个白玉瓷碟,里面放着些水当当的荔枝,此时夜已渐深,莲花池旁彩灯亮起,凉风吹过,荷花便如彩云般舞动。
众人开始饮酒,决云久在边地,自然没吃过荔枝,他握着荔枝扭头,想偷偷塞给裴极卿,却发现自己身后已没有那人,他向着身后侍女招手,道:“他……我府里那……管事呢?”
“他先下去了。”那侍女突然低头,露出一个羞怯的表情,道:“我们王府给下人备了水食,将军有什么需要,吩咐奴婢便是……”
决云只好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荔枝放下,他思忖片刻,沉声道:“你现在带我去找他。”
那侍女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望着决云,就在这时,萧挽笙和他的夫人大踏步走来,他向着老王爷行了一礼,立刻起身将林妍扶起。
傅从谨立刻道:“挽笙,今日郎将军回来,你却来这么晚,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决云刚刚走了半步,就被萧挽笙伸手揽住肩膀,道:“王爷,莫要冤枉属下,是夫人今日打扮,属下从天亮等到现在,所以才来晚了呦――”
周围一片哄笑,林妍更是气的剜了他好几眼,萧挽笙歪嘴一笑,望着坐在一旁的老丈人林尚书道:“其实不是夫人打扮,是属下自己想了许久,夫人怎么这么好看……”
“哎呦!”萧挽笙突然抬高声音,道:“这位就是林三小姐?别人家里有千金,我老丈人家可是一门仙女。”
林妍刚刚还在生气,现在突然羞红了脸,怯怯低下头去喝酒,老王爷饶有兴趣的望向林韵,林尚书连忙拉着自己的小女儿起身,施礼道:“小女林韵,今年刚刚十四,所以诸位不曾见过。”
老王爷发出一阵憨笑,道:“这个小女娃娃,真是好看,和刚刚那个小男孩正配。”
四下传来一片起哄的声音,傅从谨也望着林韵微笑,没想到林韵却毫不羞怯,她真的站起身来,为决云递上一杯荔枝酒,小姑娘年方二八,头上簪着鲜花,面容娇嫩嫣红。
决云也不好拒绝,他礼貌的微笑接过酒盏,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他薄唇紧闭,似乎已猜出裴极卿去了哪里。
就在决云喝酒时,裴极卿已匆匆回到将军府,将自己在塞外常骑的那匹枣红马拉出来,一步跨在马上。现在,大人物都集中在寿王府上,又是夜深时分,青云观那边应该也没什么人把守。
今日,老王爷糊里糊涂的一段话加上傅从谨对那管事的提点,整整在裴极卿心头萦绕了一日,若太上皇在皇宫里,他自然无缘得见,可太上皇现在在宫外,他又已经带着小皇子长大成人,还为国家立下功勋,如果回到京城却不能看太上皇一眼,怎么可能甘心。
更何况,这酒宴不会日日都有,错过这个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即使他心里觉得十分不妥,决云也绝对不会同意,也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就在这反复的纠结中,裴极卿已策马出了繁华的京城,青云观在京城南郊,是一处极为幽静的所在,但因为大周百姓普遍爱去佛寺,青云观又修的偏僻,所以也算人迹罕至。
摄政王将太上皇安置在青云观,倒是让裴极卿稍稍安了些心,小皇帝心狠手辣,若是住在宫里,只怕他会过的十分不安稳,可裴极卿心里明白,傅从谨已经逼退太上皇,他没有动手,不是因为心慈手软,而正是恨意太深,要一点点用失去亲人的痛苦来凌迟他。
裴极卿已到京郊,此时正是深夜,树林中空无一人,只有夏日清风徐徐吹过,带动着树叶发出沙沙响声。突然间,一阵急急的马蹄声在他身后响起,裴极卿急忙拉紧缰绳,指挥着枣红马向树林深处前进,枣红马得到号令,也逐渐加快脚步,就在这时,一道剑光擦着空气飞过!
剑光骤然落在马蹄之前,枣红马受惊嘶鸣,将两只前蹄猛地抬高,裴极卿实在保持不住平衡,整个人从马背上栽了下去,他惊慌着抱紧自己的头,却没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反而跌进一个坚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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