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和松田就是这么打算的,两人正好去露天酒吧聊事,但知雀似乎很忌讳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竹泉知雀:波本!离警察远点波本,小心暴露啊我愚蠢的小弟!
“绫子和大家也玩得很好啦。”竹泉知雀晃晃腿,“她只是担心带我离开的人不怀好意,知道是安室先生就没关系。”
她不说还好,一说安室透立刻想起松田阵平电话里说的列车斯托卡杀人案。
“学校里有人跟踪偷拍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他声音沉沉,“就算不告诉我,不会找老师求助吗?”
“安室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忙。”竹泉知雀撇嘴,“哪有闲工夫搭理一个斯托卡。”
“何况告老师有什么用呢?”她摊开手,“跟踪、偷拍……他有真正伤害到我吗?除了照片有别的证据吗——非不雅照,完全可以用摄影爱好者的借口推卸责任。最后的处理方式无非是警告他,让他删除肯定有备份的照片而已。”
“他还是个学生呢,说不定离成年还差几个月。”竹泉知雀靠近安室透,下颌搁在他的肩头,轻轻地问:“法律无法惩处他,你会为我惩罚他吗?”
“还有死去的山下同学。”她歪歪头,“他造谣我和他交往,想要斯托卡手里的偷拍照,你会为我惩罚他吗?”
“学校里的恩怨很复杂。”竹泉知雀伸手摸了摸安室透的脸,安慰道,“安室先生工作已经够忙了,我是很体贴的女朋友,不愿意你为这些事操心。”
“反正结果皆大欢喜,反正我没有遭受任何伤害。”她用商讨的语气说,“就不要对我说教了吧。”
吱呀——
车轮在地上轧出长痕,急剎车的惯性带着猝不及防的竹泉知雀整个人向前栽倒,又被一只结实的手臂牢牢揽进怀里。
红跑车停在路边,被忽然停车闹得吃了一惊的竹泉知雀在男人怀里抬起脸,看见一张绝不能用好来形容的脸色。
她迟疑地叫他:“安室先生?”
安室透捏住女孩子的下颌,抬起她的脸,逼她看向他的眼睛。
“你口中没有闲工夫搭理的斯托卡杀了你的同学,之后又试图谋杀一位警察。”
他的拇指摩挲竹泉知雀削瘦的脖颈,又热又痒,“他伤害你,就像我踩下剎车一样简单。”
“只要轻轻用一点力。”安室透收紧手指,“你就会死在无人的车厢。”
“我约你去人少的海边,你问也不问地上我的车,连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你的去向。”
安室透松开手指,掌心托住竹泉知雀的脸,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要是我想伤害你,你该怎么办呢?”
知雀:首先排除报警(x)
第41章
打工的第四十一天
这并非全然的假设。
男人的手掌能轻易捂住她的口鼻,挣扎的呜咽被迫吞下,他的虎口足以彻底扼住竹泉知雀的咽喉,她削瘦的脖颈像易脆的竹。
表面身份是私家侦探,实际身份是跨国犯罪集团拥有代号的成员,怎么想都是违法职业。
干点违法犯罪的事才是男人的本职工作。
竹泉知雀卧底酒厂有段时间了,秉着不放过任何细节的二五仔精神,她深入了解过新同事们的感情生活。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身体需求不可耻,但做完暗访和问卷调查的竹泉知雀还是得说一句:酒厂全是渣男!
头号渣男琴酒,一边和令人尊敬的前辈贝尔摩德共调马丁尼,一边有事没事就在研究组晃悠,欣赏冷酷美人雪莉,还动不动拿人家姐姐威胁雪莉,渣男中的战斗机。
二号渣男莱伊,威士忌中最坏的威士忌,威士忌之耻。靠无耻碰瓷傍上温柔人。妻大姐姐型女友,表面说着想替宫野明美承担组织任务,实际升职比谁升得都快,酒厂版凤凰男,心机深沉。
酒厂其他男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有威逼利诱型、包养但不给钱型、随便玩玩型、意图拖人下水型……个中罪孽罄竹难书,在酒厂找男友和在垃圾桶中捡垃圾有什么区别!
酒厂男人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脸和身材,腹肌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竹泉知雀最开始请求和安室透交往时,并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同事。
竹泉知雀:不要靠近职场恋爱,会变得不幸。
虽然这个结果也不坏啦,谁能拒绝又给你辅导功课又帮你写报告的男朋友呢?
真香。jpg
竹泉知雀抬起手,掌心覆住男人手背。
她蹭了蹭安室透的手,认真地说:“我游泳很好。”
安室透:“什么?”
“我游泳很好,特别好。”竹泉知雀说,“就算安室先生把我绑架上车,一路开到荒无人烟的海岸边想把我做掉,我也可以在双手双脚被绑住的情况下从冲绳游回东京。”
安室透:不,这种事怎么看都做不到吧。
“我盲目信任,有恃无恐,我不怕你伤害我。”竹泉知雀仰起头,胳膊搂住安室透的脖颈,暖烘烘地靠在他脸颊边。
“是真心话。”她嘘了一声,指指胸口,“要听我的心跳声吗?”
砰砰,砰砰。
两具身体靠得太近,皮肤在阳光里仿佛融化成蜜色的糖浆,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跃出来,接触面烫得滚火。
竹泉知雀仅半个身子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拉扯绷紧,泳衣的荷叶边翻起,凉鞋不知掉到哪儿去了,白皙的脚趾踩在男人皮鞋上。
男朋友突如其来的发火吓了她一跳,她却很快镇静下来,真挚地交付信任,安抚他的怒火。
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安室透莫名联想到:知雀是很会和绑架犯相处的类型。
她不惊慌,也不大喊,即使被粗暴对待依然善解人意,温和好奇地询问绑架她的原因,在交谈中不吝啬认可和安慰,给予恰到好处的身体接触。
利马综合症(lima syndrome)。
指绑架者的心理逐渐被人质同化,产生同情心与同理心,为人质的意愿着想的一种症状,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stockholm syndrome)恰好相反。
安室透回忆松田阵平描述的列车斯托卡杀人案,凶手表现出典型的迷恋型跟踪狂症状,他先杀死了擅自传播谣言的山下,又意图对假想中的情敌动手。
竹泉知雀明知道他的存在,却相当不以为然。
迷恋型斯托卡上演到最后同样会发生绑架事件,犯人具备旺盛的表达欲,他迫不及待对女神倾诉爱语,也愿意倾听女神轻声回应,被爱慕支配。
安室透和松田阵平在凶手身上看到不可控的威胁,竹泉知雀只看见一个容易操控的灵魂。
她自然不会害怕。
女孩子在谈话中用到了“皆大欢喜”这个词,其中的含义很容易理解:跟踪狂被捕入狱,擅传谣言的同学被杀惨死,最无辜的黑发少女拿到了最好的结局。
凶手偷走了她吉他上一根弦,吉他被当作证物交出去,说好给松田阵平弹《小星星》的承诺自此作废,竹泉知雀再也不用每周抽0.1小时练习吉他。
一箭三雕,射雕的人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放任了一切。
“法律无法惩处他,你会为我惩罚他吗?”
副驾驶座上的少女轻言细语,她用了问句,却不是疑问的口吻。
既然不能,干嘛高高在上对她说教?她心里瘪瘪嘴,很快又大方地原谅了所有人。
安室透松开钳制竹泉知雀的手臂,看她坐回副驾驶座,重新踩下油门。
趴回窗沿吹风的少女长发飞舞,几缕发丝融化在金色的阳光里。
她晒着太阳,投下颀长的阴影。
安室透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在他眼里知雀是很好的女孩子,虽然不太听话、警惕心接近于零、安全意识薄弱,但她活泼、爱笑、待人温和、重视感情,是只要好好教就非常出色的女性。
与此同时,她的灵魂中却存在隐性的灰色,模糊黑白,不在意程序正义,她愿意向无辜者和弱小者伸出援手,却不认为罪犯拥有人权,也不在乎罪人遭受的报应比起他的罪行是否过了头。
真正善良正直的人连罪犯的性命也一并拯救,罪人该由法律惩处,任何处以私刑的方式都是错误的。
安室透在警校接受的教育告诉他,每一颗子弹都有重量,那是他人生命的重量。
所以要练习射击,练习制服罪犯的格斗技,每一次开枪都要有承担性命的觉悟。
安室透隐隐排斥威雀威士忌,因为她开枪太轻易了。
像折断一只花,折花者未必听不见花朵在她指尖哭泣的声音,她只是不在意那双无法瞑目的眼睛,站在尸体边嗅闻死亡腐烂的芬芳。
平冈喜久江是一介罪人,在竹泉知雀眼里,他与她的斯托卡同学并无不同,若昨晚她代替安室透目睹威雀威士忌出手,她心里莫约是赞同的。
赞同某人,意味愿意成为那个人。
安室透绝不允许。
高中生,正巧是站在人生岔路口的年纪,未来有无数可能。
在其中一种可能里,竹泉知雀将成为另一个威雀威士忌——这种恐怖的事安室透想都不愿意想,他一定要把苗头掐灭在萌芽里!
安室透其实隐约有和竹泉知雀分手的打算,不为别的,只因为威雀威士忌知道“他的小女友”,恶劣的坏女人公然宣称她的性癖是“横刀夺爱”,坐在车上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把话题绕到波本的恋爱故事上,乐此不疲。
和知雀分手是为她好,但若一个不慎,分手后气呼呼的女孩子被纯黑坏女人勾勾手带走,教出又一个玩弄人心的坏女孩,安室透无法原谅自己。
“还是带在身边教导为好,根本离不了手。”安室透打过方向盘,红跑车停在海水拍打沙滩的岸边,他一停车,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子撒欢似的解开安全带跑走了。
真·撒手没。
安室透停好车,碍事的外套被竹泉知雀丢在副驾驶座上,海面上一只手臂对他使劲挥手,又随海浪潜入水中。
通宵整晚写报告的安室透:真有活力啊。
成年人の疲倦。
海岸周围连救生员都没一个,就算竹泉知雀口口声声她能从冲绳一路游回东京,安室透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海里瞎扑腾。
他脱下衬衫,踩着湿漉漉的沙子走进大海。
太阳晒得海水温热,激起的水花拍打在胸膛上,安室透深吸一口气,任海浪打湿他金色的短发。
夏天来冲绳不玩海等于白来。
“呼!”
波光粼粼的水下,黑发黏湿在脖颈的竹泉知雀冒出头,她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悠哉悠哉地仰泳在海面。
蓝天,白云,赤。裸胸膛的男朋友,竹泉知雀满足地吐气,笑眯眯看安室透游到她旁边。
“怎么样,我水性很好吧?”她得意洋洋,“在亚马逊漂流也绝无问题。”
“就算是这样,也别想一路游回东京。”安室透抬抬下颌,“不要离岸边太远,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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