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见到了善心人的儿子,藤原辉也。
年龄相近的两个少年怦然心动,接下来的发展似乎也很好预见。
在短暂暧昧的摸索之后,薰和辉也开始了异地恋情,直到约定考上同一地点的大学——仍然热恋赤诚的两个年轻人牵着手走到父母前,告诉了他们一切,藤原父母很快接受他们的相爱,订婚、结婚,到此为止从未有过阻碍。
直到他们第一个孩子,世礼的出生。
世礼是早产儿,并不足月,天生体弱再加上新手父母的慌张,为她后续换上哮喘留下引子。
这时候薰和辉也已经搬回宫城县有两年了,和发小买了背对背的房子做邻居。
世礼让他们手忙脚乱——却又不能向父母寻求帮助。因为那时辉也拒绝继承弓道场的家族产业,一头扎进喜欢的建筑行业里,搬离东京也是为了宣告独立的决心……以及,一些些他对父母的倔强和冷战。
两个人尚且能过的滋润,但加上一个婴儿,只会变得更遭。
薰不得不停止工作去照顾世礼,她外向甚至会有点泼辣的性格在脆弱的女儿面前完全被扭转了,即使有及川静子的帮忙,她还是承担了几乎所有内部的压力。
而辉也则是承担了外部的所有。新生儿每一天都在烧钱,他为此加班工作,有段时间甚至和薰完全错开,夫妻住在同一屋檐下,却见不到彼此。
他太忙了,精神开始懈怠,去工地时没很快戴上头盔,被掉落的建筑工料砸到了头。
送到医院去缝了针,他等不及完全恢复,又回去工作。
但薰在这时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
很难说是不是头部受到撞击引起的——毕竟大脑是那么精密的仪器。在丈夫在那之后,的确是变得固执易怒了许多,又或许他们心里早就有了裂痕,因为孩子,但因为爱,都竭尽全力掩盖着。
他们开始频繁吵架。
明明存折已经有足够的钱去治病了啊,为什么还要花出去做投资呢?
我也想要工作,难道因为我的行业不用早晚打卡,就可以先无所谓吗?
你说什么?钱被人骗走了?
藤原薰拿起电话,失望到崩溃都没有起伏了。
她说:“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去试试找爸妈。”
看能不能先借些钱周转。
什么小儿科一样的赌气和冷战,什么被故意无视的电话号码,在此刻全都不是壁垒——对藤原薰来说。
钱没有了,但还在医院的女儿等着缴费。
而且她并没有盲从丈夫对父母划分界限的态度,实际上,这几年她和两位长辈偶尔会有联系,先是还清了当年资助她的钱项,后来世礼出生重点就变成了女儿,他们第一次在视讯上见到自己的孙女,有几次困难也是暗中转了些钱过来。
这些都没有告诉辉也,因为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成功的,而大家都偏爱着他。
所以求助对薰而言并不难。
但对辉也来说,却是点燃炸药的最后一丝火星。
“你在开玩笑吗?!”
藤原辉也像是炸开一样暴怒,他的自负、自尊像是碎片扎进身体里,让他看起来痛苦又难堪。
他把电话抢走,冲出屋外,对着追上来的藤原薰道:“你要让他们看我的笑话?永远别想!!”
一边倒着后退,一边肆虐发泄,薰抵挡着一切,觉得视觉都开始扭曲,不知不觉也开始恍惚昏头了。
藤原辉也:“只要再去贷款——”
——砰!
这时道路两边还未像十年后一样扩建,经常会有车辆来往。
在弯扭起伏的眩晕视野中,薰看到丈夫躺在了车轱辘下。
而摔在一旁的手机,正显示着“通话中02:56”。
藤原辉因脑部之前就受伤过,车祸后变成了植物人。
藤原薰则是一直都有产后抑郁的症状,高压再加上目睹丈夫车祸之后,精神崩溃了。
她抱着自己哭,大家把她送去医院的时候,手上还抓着几管颜料,那时她连女儿都不认,这却是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所有人都为偏爱付出了代价。
藤原父母焦头烂额,抱着薰也哭着说对不起——他们是真的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待。他们对她无比愧疚,遵循医生的建议给她换个环境,送她出国疗养直至康复、再拿起画笔。
也许妈妈没有选择离婚,是为了作为爷爷奶奶的“女儿”留下来的。
世礼漫无目的地想着。
自从知道往事真相过后,她就无法对父亲再怀有什么感情,藤原薰似乎已经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只有一直去探望儿子的爷爷奶奶,还在爱与恨的矛盾之中纠缠,日复一日般往复自虐。
“世礼。”
藤原薰轻轻对她说。
她看着妈妈,听后者的指示。
“你换掉衣服,”藤原薰道,“然后去医院看看奶奶。”
都是悲伤过度,但奶奶要比爷爷的症状更加严重。
老年人本来就有很多慢性病,这下更是昏迷了好几次。
世礼去的时候她还在病床上迷糊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犹如枯槁,看见她来了却好像一下子又有了精神,紧紧捏住她的手腕。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自己的眉眼长得像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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