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阳光,没有雨露,没有微风,便连空气亦是没有的。
全然的隔绝,属于造物的五感尽皆被剥夺,不知时光与岁月的流逝,更无从感知任何变化。
直至这神明的到来。
光明的海洋降临对色彩、声音等的感知再度回复,纵使那长久蒙上黑暗的双眼几乎落下泪来,但那被缚住的造物却是睁大了眼。
一双象征着堕落的、似乎蒙上血色的、不再圣洁与澄澈的眼。
近乎贪婪的将一切纳到眼中,收到眼前。
于是在那目光的倒映之下,神明看到了自己的颜。
不再是笼罩在圣光与迷雾之中的,亦并非是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的颜。
“路西菲尔。”
神明轻唤这造物的名,以指尖掐住了路西菲尔的下颔,贴近在了这造物的身前。
“雅赫维,耶和华,我仁慈的主。”
有近乎迷恋的笑意自唇角流露,几乎是自觉或不自觉的,路西菲尔偏头将脸颊凑近了神明,如同再是乖顺不过的小猫一般寻求着主人的爱怜和抚摸。本应当有若金玉相扣好似是那滚珠落玉盘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哑,又好似是深深的暧昧与缠绵。
恰似是在示弱与讨好。
“请您告诉我,我于您而言,究竟是什么?”
“你是我挚爱的子,是吾最闪耀的晨星。”
神明如是言,几乎是从善如流的以手掌贴近了路西菲尔的面,予以他更多的、来自皮肉间相贴的触感。
有满足的喟叹从路西菲尔的口中逸出。
但仅仅是一瞬,那份原本真实不虚的触感变为虚幻,主的手掌收回,似乎吝惜于再给予这造物任何的抚慰。
“你堕落了吗,路西。”
神明的眼中倒映着这造物的颜,倒映着那被染上黑暗的同自己相背离的灵魂,倒映着炽天使长那带着血色的蓝眸,发出疑问,问出那再是明显不过的答案。
“我因您而存在,因您而得到完全,我的一切尽皆是您所赋予,您又怎能忍心将我抛弃呢?”
泪盈于睫眼角染上绯红,堕落却又似乎未曾彻底堕落的路西菲尔将眉头皱起,对神明的问题避而不谈好似是极可怜、极痛苦、极真诚的发出感叹与剖白。
“若没有您,若不能陪伴在您的身边,我的生命、我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骗子,说谎。
神明在内心深处如是言,做出定义。抬起了手,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抚上那造物的眼尾,想要将那造物揽入到怀中。只是下一瞬间,周遭之场景与画面被剥离所有的一切尽皆失去色彩,主对上了一双璀璨的、无喜无悲的眸。
时间与空间过去同未来短暂的交汇,而后又再度回复到本来的河流。
风拂动树叶,沙沙作响。
静止在花瓣间的露水滚落,滴落在地面,被静止的一切,恢复到流逝。而在神明的引导之下,在路西菲尔手中的权杖之所指,于那虚空之中,肉眼不可见的虚幻的纹路和轨迹之间,属于生命与灵魂的纹路缓缓成型,直至填上那最后一笔。
光芒大放泥土成型,被安置上属于生命的灵魂。于是下一刻,随着路西菲尔手中的权杖缓缓收回倒生的卡巴拉生命之树上似是有群星闪耀万千星辉相呼应,在那垂落的翠色和绿色的藤蔓之下,混杂着水流的泥土剥落,显露出一具曼妙的人形。
金发,白肤,碧色的眼,并不同于亚当的浑噩与愚钝,眼中充满着求知的、探索的光芒。
但,有血色于眼前闪逝,或许是神明的馈赠,或许是时间缝隙的影响,在那瞬间有带着血色背景的画面于眼前生出,未曾被使用过的预知的能力自动运转,路西菲尔看到了这人、这女人的未来。
堕落的未来。
“为什么?”
所接触到的一切都似乎俱皆是光明、俱皆是友善、俱皆是善意的炽天使长不解。
神明之所钟爱,这世间之极尽美好。而造物主的意、造物主的厚爱亦使得这世间绝大多数的造物与生灵,那些信神的或不信神的,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将最好的一面在这造物身上展现,而不敢有任何的惊扰。
下界的种族们尚且会倾举族之力供养那些高位者、那些因出生和身份而被划分出不同的生灵,避免其接触到那些污秽与不美好。在这神明创造的世界中,又何况是这本就是受神明宠爱的星辰?
这经由神明所捧起的、再是光辉与璀璨不过的造物。
因而于此时刻,纵是看到了属于这女人的未来,路西菲尔亦不理解,其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在神明的目光似乎落下之时,偏头表示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造物的颜本就是极美的,如同明珠美玉一般,散发着莹莹的光辉。当那张脸、当那双眼、那双未曾被黑暗被血色沾染的眼回望向神明之时,不期然同那被束缚住的忤逆造物相重合。
属于未来时空当中路西菲尔的、清冷中透着暗哑的、如同包裹着蜜糖一般的话语在神明的耳边作响、回荡、游离。
如同那撩动在心间的白羽、游荡在夏日里的凉风一般,短暂的舒适与愉悦之后是更深的燥热。
似有意似无意的,主的目光落在了这造物的面、落在这造物的眼、落在了这造物的唇上。
主的目光在此停留,并不曾施予那可以被称之为女人的存在任何的目光。即使这诞生在主的意愿之下的、诞生在这造物与造主手下的经由泥土之所塑造的生灵同亚当相同而不同,有着堪称美丽的容颜、躯体和不一般的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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