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不管心志再如何的坚定所经受到的教育又是再如何的严苛,可是对着这样一张脸、这样的一副面容,纵使知晓隐藏在这面容之下的是恶魔、是深渊、是毒液,可又有能够真正意志坚定的做出拒绝,叫其痛苦甚至是垂泪呢?
不,或许并非是这样的。晨星的光芒虽然美好,光与暗相交织固然在这造物身上呈现出别样的魅力,可是对于主而言,这一切本无有任何稀奇的不是吗?
因而自始至终,神明不管是面色还是神情都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动,眸光璀璨,无喜无悲,似是极温柔又似是极深沉的注视、任凭着这造物的动作。直至那某一刻,似乎觉得无趣的造物想要抽身而走、想要就此退去。
“路西菲尔。”
主再度唤这造物的名,每一个词汇之间都仿佛带上了温柔的、缱绻与缠绵的意味,恰似情人的呢喃一般,在这至圣之所回响。
“你是光耀的子,黎明的星。”
主的神情似乎是冷的,目光是冷的,身躯亦是冷的,便连那璀璨的金眸间,仿佛是极真实的温暖和温和亦被带上了一层虚假和迷幻。
这造物作乱的手被神明握住,而后一点点的收紧,只是在路西菲尔眉头轻皱,仿佛要痛呼之间,有那么片刻的放松。
于是这似乎明显将要走向堕落的造物似有所感,继而乐不可支,有恃无恐且无所畏惧的一点点笑出声来。
“您舍不得的,会心疼的,不是吗?”
路西菲尔未曾被主握住的手一点点按上了神明的胸膛,一举一动间,都似乎带出了说不清与道不明的意味。
“放肆!路西菲尔,你这胆大包天的造物,你怎能、怎能......”
一旁的法则暴怒,然而不知不觉中,那诡异的声调里却又似乎带了几分虚张声势,几分色厉内荏。
然后就在下一刻,法则忽然对上了神明的,冷漠且璀璨的、无喜无悲的眼。
所有的话语尽皆归于沉寂,法则谨慎的住上了嘴。
甚至于老老实实地,滚回小黑屋中屏蔽了所有对此、对这世间的感知。
有白鸽自枝头振翅、飞起,而后下一刻,神明以另一只手温柔的抚过路西菲尔那雪白的、形状优美的颈,在此停留、摩挲、赏玩,如同为自己的创造、为祭品的呈上而感到满意一般,缓缓流露出笑意。
温柔到极致的、没有任何情感和情绪的笑意。
于是那一瞬间,终是后知后觉感受到威胁的造物开始想要后退、开始想要逃离,有浓重的暗色和阴影在路西菲尔脚下汇集、在路西菲尔脚下喧嚣、嘶吼,想要冲破神明的阻碍。
但猎物既然已经被置放在笼中,不管其真实的目的是什么、真实的样子又究竟是怎样的,神明又岂会在意这些,又何曾会在意这些?
主想要的,永远只是主愿意看到的而已。
有如同潮水一般的神力缓缓汇聚、侵染,如同浪花抑或是海浪一般将那份黑暗与喧嚣、存在于这造物身上的血与火相剥离,呈现出光辉和璀璨到极致的圣洁、虔诚与空茫。
属于路西菲尔的颈被神明捏在掌下,握在手中,如同蝼蚁之于大象面前一般,掀不起任何的反抗以及更多的情绪、动作。
于是在那眼里,在那仿佛跃动着血液与火焰的眸中,神明终是看到了某种名为惊讶的、不安的情绪。
没有畏惧,亦没有敬畏。仿佛在那自始至终,彼此之间都是平等的、处在同样位置上的。
但,这世间又哪有什么造物与生灵,能够同那至高的主与父相等同?
遑论是这经由主所塑造的造物。
因而在下一刻,在主的手捏住了这造物的脖颈,在路西菲尔脚下的暗与影如同被困在笼中一般不断嘶吼不断发出尖啸想要逃离,却又如同被人揉捏的面团一般收束起来,直至一点点消亡,再不留下丁点痕迹。神明终是开口,不带有任何情绪以及波澜与起伏道:
“不要挑战吾之耐性,路西。”
“莫要忘了,你是光。”
在那创世的最初,主见那光是好的,主见那造物自光中来,是完全的、全然合乎自己心意按照自身之意愿而形成的,所以将其称之为光,唤其路西菲尔,是光中之光。
既然是光,又怎会是黑暗、污秽与不洁的呢?
这样想着的神明显然似乎是忘记了,纵使这光再如何的光辉、璀璨与圣洁,可是在那最初,在神明于那水面而驻足的时候,纵使那光再如何的美丽,可是自始至终却是同暗相伴随而生的。
黑暗中有这造物的王座而遗留,即便是神明......主从来便不曾想过改变。
至少在现阶段的时候,在同这造物的接触之中,对路西菲尔的宠爱与偏爱固然是真,那份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观与暗中推动,同样是真。
只是很显然,如果将这世间之种种拟作一场游戏,一场属于神明的游戏,那么游戏的开始、结束与否从来便不再世间之任何造物与生灵的手上。能够主导这游戏推动、发展和进程的有且只有神明。
在目的尚未达到那被培养出来的造物尚未完全、尚未真正的光辉且闪耀拥有着不朽的、无法被泯灭的灵魂之前......若是主不愿终止这样的游戏,那么谁又能够将这游戏终止,使这造物从那至高的天上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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