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陆如琢还没成亲呢。”
“她该不会是没男人要所以才这么争强好胜吧?”
“哈哈哈哈。”
“听说陆如琢生得貌若无盐,奇丑无比,靠那张脸就吓死不少人了,谁敢娶她。”
几人会心一笑。
姓陶的男子笑道:“那第一百零七条罪,不是说她与义女苟合么,确实是想男人想疯了,没男人拿女的凑活。”
“哈哈哈哈哈。”
茶肆一角的笑声越来越大,夹杂着秽语。
他们正高谈阔论,面前的果碟飞起来,果子砸了满身,哐当一声,桌子接着被掀翻在地。
两名穿葛布粗衣的家丁站到一位秀目琼鼻、柳眉倒竖的小姐身后,正是方才那位拍碗为陆如琢鸣不平的姑娘。
“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们说陆如琢,又没说你。”男子梗起脖子,看见两位高壮的家丁不由怵了怵,退后了两步,道,“国有国法,你们敢打人我们就去报官!”
“谁说要打你们?报上名来!”
要他们自报家门?
陶姓男子一行有些莫名。
一旁有人提醒道:“这是柳府的二小姐。”又摇头啧道,“招惹谁不好,非要惹柳府。”
此地名叫清河府,柳府是清河府著名的富户,连知府都敬三分。柳府当家乃是柳大小姐。柳大小姐走南闯北地行商,拼出偌大一番家业,在清河府说一不二。
得罪了柳家,基本不用在清河府混了。
陶姓男子扑通跪下来。
“二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小人当牛做马报答二小姐。”
“呸。”柳二小姐啐道,“本小姐嫌晦气。”
她杏目转向陶姓男子同行的人,威胁道:“谁报出他的名姓住处,本小姐既往不咎,否则……”
很快柳二小姐就知道了所有人的信息,带着家丁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柳府。
柳大小姐正在前厅听掌柜报账,就见她的妹妹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把她手边的茶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拍在案上。
“气死我了!”
柳大小姐摆手让掌柜先下去,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柳二小姐道:“还不就是陆侯的事!这帮落井下石的狗男人,气死我了!说什么女子不可封侯,不该和男子争,我呸,他们争得过怎么不见他们封侯!还污蔑陆侯——”
后面的话实在太难听了,柳二小姐不想脏了自己的嘴。
“气死我了!”
柳二小姐又气又忍不住流出眼泪:“怎么办姊姊?陆侯如果问罪,日后我等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柳大小姐叹了一口气,抚上她的肩膀,道:“此事我已知晓。我已着人起草好万民书,待会就带去商会签字,我会亲自进京,呈达天听。”
柳大小姐是清河府女子商会的会长。
柳二小姐泪水挂在睫毛上,怔愣道:“有用么?”
柳大小姐道:“不知道,但是不去做,就肯定没用。”
柳二小姐点点头,扯过姐姐的衣袖擦眼泪。
柳大小姐道:“你去一趟书院,叫大家也一起签字,人越多越好。”
柳二小姐应是,忙不迭地跑出府了。
她踏进书院,里面空无一人,她去问门房,门房说她们上街去了,刚出去不久,行色匆匆,有要紧事的样子。
柳二小姐又连忙去街上。
远远的就看到同窗们,她们穿着书院浅蓝色的制服,长发如墨,一个个纤弱的身影在道旁不厌其烦地向百姓解释。
“朝中如今发生了一件大事,要问罪一位女侯,陆如琢你听过吗?”
“听说过?那再好不过了。”书院女学生看向她牵着的女儿,道,“真可爱,小姑娘将来想不想和姐姐一样念书?参加科考金榜题名啊?”
小姑娘一手举着糖葫芦,看一眼娘亲,糯糯道:“想。娘说要让我考状元。”
她娘摸了一下女儿的脑袋。
女学生看着年长些的女子道:“若是陆侯被问罪,将来您女儿就未必能参加科举了。”
前进一步很难,倒退却很容易。
牵着女儿的女子笑容一顿。
女学生整容,合袖一拜,恳切道:“我等女子命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请姊姊帮我,帮帮陆侯,也是帮您和您的女儿。”
女子默然一刻,开口道:“我要怎么做?”
女学生拿出万民书,道:“只要在上面签字就好,我等自会呈抵京城。”
女子眼神闪过局促,指节蜷了蜷,道:“我、我不会写字。”
女学生一愣,刚要说话,柳二小姐带着笔墨跑过来,殷勤道:“我们会,姊姊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写。”
女子报了自己的名姓,柳二小姐写好后让她按手印,对方却面露迟疑。
柳二小姐知道她在担忧什么,道:“我们不是坏人,你看我们穿的衣裳,我们都是清风书院的女学生,正是要为天下女子请命。你若不信,我当着姊姊的面先签上我的名字,我是柳府的二小姐。”
柳盈君。
柳二小姐带头按了手印,对方也不再有顾虑。
她们一条街一条街地走过,说得口干舌燥,望着纸上的名字密密麻麻,相视一笑。
万水千山,燃遍星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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