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人间一直供奉的帝君,竟然是邪神。
邪神借他的口向村民保证会修一座更大、更豪华的庙宇,不输镇中心的那座,并教化道只要诚心敬拜玉清无量天尊,就能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第五君出手果断、搭救及时,沈旦捡了一条命。
从濒死状态苏醒过来,沈旦却发现邪神附身给他留下了一点后遗症——他好像能看见神仙的庙界了。
在第五君的医馆里睁眼的一刹那,他就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处在另一个神仙的庇佑之下,于是当机立断去拜了文昌星神,成了司命神君的信徒。
沈旦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商人,从来没做过亏本的买卖。拜入司命门下、在家供奉司命神君、为司命修庙本质上都是为了自己——信奉的神君庙界宽一些,他平安的地方就多一些;但他同时深谙言语的艺术,对第五君说“你以后不用再去偷香火了”,便显得好像是为了第五君才这样做似的。
沈旦不知道这是否能在第五君心里给自己加上一分,但只要有这种可能,他就会去做。持之以恒,滴水穿石,他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像水一样渗进第五君的心里。
从邪神的嘴里,沈旦知道了“齐释青”这个名字。
这是第五君一直放不下的人。
比起伤心和嫉妒,沈旦的第一反应更多的其实是惊喜——他原以为第五君不会喜欢男子,为此不知烦恼了多久。
同时,他还知道了齐释青在蓬莱仙岛,跟第五君根本不可能再见。明确这一点的沈旦对自己抱有了一点信心——第五君初来下界就遇到了他,这怎么不算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更何况他有这个信心,在人间不可能有比他对第五君更好的人。
因此即使遭到了第五君的拒绝,沈旦也没有灰心丧气。
他给足了第五君空间,没有去打扰他,一直等了一百天。
这一百天里,沈旦做的最大的事就是把城郊的邪神庙给修了。
正是这件事给他惹上了麻烦。
答应城郊百姓的人是邪神,真正来修庙的是沈旦。邪神要修邪神庙,沈旦要修司命神君庙。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沈旦无法让百姓相信他们祖祖辈辈供奉的根本不是帝君,而是会附身、视人命如草芥的邪神,因为人间流传的典故是邪神编造的相反的版本。
沈旦也无法让人相信答应要修邪神庙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占了他身体的邪神。现在这种时候,说任何反悔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是拙劣的狡辩。他身后背着浑书鼎金典当行的牌子,对当铺来说,信用是比天大的东西,一旦信用出了问题,当铺的生意就彻底毁了。
沈旦更无法让人相信救了他命的是文昌星神司命,因为整个人间除了玉清无量天尊,百姓根本不会供奉、甚至可能都没听说过别的神仙。
他是真的骑虎难下。神庙必须修,但绝不可能修邪神庙,即使是为了自身安全,他也必须修司命神君的庙。
为了这件事,沈旦夜夜失眠。他虔诚地给家里供奉的小司命像祈祷,祈求神君发威,最好能让百姓一夜之间改信司命,但司命神君也没应允这个请求。
因为沈旦试图让村民了解邪神的身份、流露出来了想要给别的神仙修庙的意图,城郊的村民们不干了。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拉扯吵闹暂且按下不表。
沈旦只好安抚村民,说自己还是要修邪神庙的,把上好的石料运来、最好的工匠请来,百姓这才偃旗息鼓。只不过每回路过邪神庙的岔路口的时候,村民们都会停下脚步,警惕地观看许久,就跟谁雇来的监工似的。
就在这样的压力下,沈旦偷着摸着雕好了一个司命神君像,把庙重新修整好了。
揭幕的那一刻,沈旦绝望地想:“瞒是瞒不下去了,就这样吧。听天由命,神君保佑。”
果不其然,村民们一看清神像的模样,一纸状书就告到了衙门。
但人各有福。
对沈旦来说,那场持续十天的暴雨洪灾对他来说是神君显灵。
因为异常的天象,没人能出门,所以县衙对所有的案子都搁置了。沈旦每天在家认认真真焚香沐浴,给司命上香,忐忑地等待雨停。
他无比清醒:雨停的那一日,或许就是他被抓走之时。
但沈旦千算万算都没料到,雨停的第一天,永丰镇中心最大的那座邪神庙被砸了,而且县令被庙里飞出的柱子当场砸死。
沈旦当时就吓得如同死了,就跟追随县令而去了似的。
整个永丰镇,只有他沈旦一个人有毁了邪神庙的前科,毁庙不造、另立别神的状子还压在衙门呢!
这不是给他热锅里倒油、把他放在火上烤吗?!
可这真不是他干的啊!!!
沈旦在店里如坐针毡,他好像已经能预见自己的未来了——县令的讣告一发布,他就会被拿去衙门,斩首示众。
可是一直等到下午,县令的讣告仍然没有出现。
倒是永丰镇的大街小巷全都在谈论诸如神庙被砸、帝君和邪神身份之疑、县令到底死没死等等这种事,还有消息灵通者已经把此番事故和城西农村那个邪神庙联系在了一起。
“你听说了城西那个邪神庙的事儿吗,那座庙就是沈旦砸的!”
“他还给人说,我们供奉的帝君是邪神嘞!这不是散播谣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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