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称作神医的人都有秘不外传的药方,比如有个姓曲的神医就有一种“万应百宝丹”,能让血近乎流尽的伤患起死回生。这种传闻从古时候就有了,马大有也听过。
此时被这女子一提起,他的思路被打了岔,想这种可能性的确不能排除,只能等找到第五君之后再详细盘问。
春风楼里。
花魁带着大义凛然的凄美微笑注视着大门缓缓关闭。
等门严丝合缝地关上,楼里一片死寂,花魁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深吸一口气,捞起拘束的长裙哗啦一撕,把绣鞋蹬掉、拎在手上,接着拔腿就跑。
裙子裂到了大腿根,是以她能一步三级台阶,她喘着粗气,披纱因为甩开臂膀奔跑而挂不住,她索性直接扯了攥住,就跟拿条麻绳似的,就这么香肩赤裸、全无形象地冲过一层层楼梯。
不仅一点也不像重伤之人,更一点也不像女人。
终于到了目的地,花魁粗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把鞋重新穿好,披纱绕在身上,然后推开了雅间的门。
房间里的窗大开着。刚刚花魁就是从这里掉了下去。
齐释青就坐在窗户的正前方,闭着双眼,像是入定。他面朝门背朝窗,因为挡住了光线,整个人是背光的,像一幅装裱好的阴郁的肖像画。
花魁走了进来,先把齐释青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就看向他背后的窗子。
就跟估算着距离似的,花魁在桌子另一头停下脚步。
齐释青缓缓睁眼,就发现花魁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后的窗户上,冷道:“你还想再跳下去一回么?”
他看花魁一直看着窗户,时不时眯眼抬头测算位置,以为她是心有余悸,害怕窗边,可又受命令所迫必须靠近他。
听到他说话,花魁终于把视线收回来,放在他身上,齐释青终于觉得蹊跷。
花魁神情镇定,一丝恐惧都没有,看向他的目光也没有任何勾引的意味。她的衣裙上有大片血迹,从后背洇到了身前,但她却面色红润,没有一点受过重伤的样子。
花魁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抱起胳膊,头微微一歪,咬牙切齿道:“你说我想不想再跳下去一回?”
是个男人的声音。
清越、好听、又刻意压低了。
齐释青浑身一震,一个称呼脱口而出:“小归?!”
花魁愣了。
“你怎么……”女子的脸上露出了只有第五君会做出的表情,呆滞的时候格外天真。下一刻,花魁的眼眸一垂,再抬眼的时候,就完完全全换了另一个人的眼神。
第五君轻轻叹了口气。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原来的名字,你却知道我叫‘小归’。”
“……果然。”
齐释青不知道第五君在“果然”什么,巨大的惊喜让他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砰地站起身,椅子往后退发出尖锐的声响。
“你坐下!”第五君突然急着说,往后退了一步。
齐释青脚步立刻停了。他看着第五君,然后慢慢坐回原处,背影挡在窗口。
第五君这才看上去放松了些。
“永丰镇的新县令不是一般人。这房间布局是他设计好的,他站在春风楼外,只需退远一点就能看到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好像突然让齐释青恢复理智。他死死盯着第五君,问:“你来做什么?”
第五君都要气笑了。他想,我来做什么?来救你命的!
但他没这么说。他压下了自己的怒气,看向天花板,深呼吸了好几次,末了,喉结滚动。
“我们原来是什么关系?”
终于问出口了。
第五君自己都能听出来自己的嗓音在颤。他很紧张。
即使猜测再合理,他也无法确信他一定是正确的。断尘散就是这样的药,让人失忆,连同失忆本身都一并忘记。他找不到任何主观上的证据,只能从客观上的逻辑漏洞找原因。
现在,他希望从齐释青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齐释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下一刻,他就垂眸避开了对视,看着桌面说:“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的睫毛在颤。
第五君看见了。
这一刹那,第五君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完成了什么启动的动作。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每一下都清晰可闻,在鼓膜敲出回响。
他知道他猜对了。
“你不是问我断尘散的解药么?”第五君深吸一口气,问道。
齐释青的睫毛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眉心紧蹙,双拳攥起,像是克制着自己,又像是拼命呼吸。
第五君咬咬牙,鼓起勇气说:“我就直说了。服下断尘散后,除非跟那个被忘却的人交合,否则无解。”
齐释青震惊地抬头,看向第五君。
从前是个多么冷酷自持的人,此时此刻却像丢盔弃甲。
但齐释青的失态只维持了很短的片刻。
他决绝地错开视线,对第五君说:“你走吧。”
第五君没有动。
齐释青又说了一次:“你走。”
室内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齐释青忍无可忍地抬头看向第五君,低喝道:“你走!”
第五君原本是愣在原地,现在仿佛被吼懵了。他看着齐释青,不知为什么眼眶竟然是热的,也跟着低吼起来:“为什么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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