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先生。”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仆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凄凉,就像墓地的看门人一样低沉,“阿尔方斯少爷在里面等您。”
他举着伞,将吕西安送入前厅,就如同卡戎撑船将亡灵渡过冥河。
“谢谢您。”吕西安朝仆人致谢道。那仆人点了点头,从门里又回到下着大雨的门外,而前厅的地板已经被他衣服和鞋上滴下来的水渍弄脏了。
“您来了。”从楼梯侧面的一扇门里,穿出阿尔方斯的声音,那是这座别墅的书房。
吕西安深吸一口气以压制住自己的紧张,他让自己的步伐尽量自然,大步走进了客厅。
阿尔方斯背对着他坐在一张扶手椅上,面朝着点燃的壁炉,他手里拿着一杯白兰地。听到吕西安的脚步声,他并没有转过头,也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朝着身边的那把椅子晃了一下自己的杯子,“请坐吧,记得给您倒上一杯酒暖一暖身子,我听说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我不想喝。”吕西安走到扶手椅旁,坐了下来。
阿尔方斯此时才终于转过头来,他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微笑,那笑容让他的嘴角挤出两道讽刺的皱纹,“当然如此,人遇到开心事的时候,是不容易感到寒冷的。”
“我没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您的确没遇到。”阿尔方斯将酒杯放在手边的小茶几上,那里已经放了一瓶白兰地酒和几个杯子,烟灰缸里的一个雪茄烟头还在朝着天花板的方向冒着几缕白烟,“恰恰相反,您遇到了一件巨大的麻烦事。”
“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
“您知道的一清二楚。”阿尔方斯的语气当中毫无一丝疑问,“您真应该改一改这个随意接待不认识的访客的坏习惯了,难道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这话自然是说之前那次给马赫迪人出售武器的事情了,吕西安的脸上升起一片阴云,“所以您是派人在监视我吗?难道以后我接见什么人都要由您事先审查一番?”
“关于您说的第二个问题,如果您愿意让我这样做的话,那么我们大家都能够少很多麻烦了。”阿尔方斯抬了抬眼皮,“至于您的第一个问题嘛,不,我没有派人监视您,但或许我以后应当这么做。”
“被监视的是那个今天去找您的女人,而且监视她的不是我,而是罗斯柴尔德先生。三个小时前,他的儿子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您是我的人。”
“不妨说是您的傀儡。”吕西安冷笑了一声。
“如果您不是我的傀儡,您或许已经没命了。”阿尔方斯终于听起来有些烦躁了,他拿起茶几上的酒杯,往嘴唇里面倒了一口酒,“就像您的那位访客一样。”
寒气从脚底升起,吕西安感到自己的两条腿开始发冷,“她出什么事了?”
“今天下午在巴黎北站发生了一起悲剧,前往里尔的快车刚要进站时,一位夫人不幸从站台上跌落了下去。下午一直在下雨,站台上很滑,人也很多,或许是她自己滑倒,也有可能是被人挤倒,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起悲剧。”
“这事情和您有关系吗?”吕西安朝后缩了一下,他的后背紧紧顶住扶手椅的靠背。
“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股票,有人持有的比我多,他们也比我更着急。”阿尔方斯又喝了一口酒,“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除掉您丝毫也不会犹豫。”
“这么说,我是该感谢您救了我吗?”吕西安有点生气了。
“您的确该感谢我。”阿尔方斯再次将杯子放在桌面上,这次他手上的力度比第一次大的多,“那个女人告诉了您什么东西?她又给了您什么东西?”
“您这么着急,是因为她说的是实话吗?”吕西安反问道,“巴拿马运河公司真的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如果深究起来,巴黎的公司里十有八九都是些空壳子,而它们的股票依旧在交易所里面挂牌出售。”阿尔方斯的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巴拿马运河公司的那个经纪人发了疯,仅此而已。他掌握的那些东西,在懂行的人眼里完全不算什么,但是若是让不懂行的普通人看了,那就会造成恐慌,毁掉本有希望成就的伟大事业。”
“这是在欺骗投资者。”
“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那么他们的所有财产就都会打了水漂;可他们若是蒙在鼓里,那么这些投资不但能够保住,而且还能赚钱,您觉得若是他们能选择,会选哪一种?只要运河工程能够完工,那么股票的价格就不会崩溃,有的秘密还是让它们埋在土里为好,将它们挖出来只会害人。”阿尔方斯将胳膊伸过来,拍了拍吕西安的肩膀,“这也是为了您好。”
“您说有人要对付我,是指哪些人?”吕西安抿着嘴唇。
“罗斯柴尔德先生,富尔德先生,海因先生,还有我其他的一些同行。”阿尔方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吕西安,“他们都持有巴拿马运河公司的巨额股份,为了保住这些钱,他们连俄国沙皇都敢对付,更不用说您只是一个小小的众议员了。如果您执意要和所有人作对,那么我也帮不了您。”他停顿了一下,“我也不会帮您。”
吕西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胸前被人掏了一个洞,冷风正经由这个洞涌入他的胸腔,“因为您也投资了运河公司,您也不希望您的投资受损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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