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应当投赞成票还是反对票?”
“谁在乎呢?”杜·瓦利埃先生打了个哈欠,随手把议程表扔回到桌面上。
关于特别税的法案完成了朗读,议长宣布开始进行表决——采用起立表决的方法,支持的议员站起来,而反对的议员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
吕西安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投了赞成票。而杜·瓦利埃先生肥胖的身体还陷在红丝绒的软椅当中,他用手撑了撑扶手,发出几声哼哼声后便放弃了,重新瘫软在了椅子上,投出了一张反对票。
议长有气无力地按了按桌上的电铃,“通过。”
他从面前的那一大堆文件上拿起议程表来,“下一项,议会将欢迎一位新成员——来自北方省的新任议员将要向宪法宣誓,并向议会发表演说。”
大门再次被打开了,在众人的注视下,身穿军装的布朗热将军走入了国民议会的会场,议会厅的右边立即响起掌声,而左边则回应以嘘声和唾骂声。
议长连忙按起电铃来,试图用警铃声平息这场风波,他居高临下地用不满的眼神看着布朗热将军——这位将军简直就像是滴进热油里的水,刚一现身就让会议厅里的平静灰飞烟灭了。
在电铃声的催促下,会场终于稍微安静了下来。
“现在请新任议员向宪法和三色旗宣誓。”议长抓住机会宣布。
一位书记官手捧着一本《1875年宪法》走上前,站在布朗热将军对面,而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幅壁画,描绘的是1830年的路易·菲利普国王宣誓接受宪法的场面。
“请您跟着我宣誓。”那位书记员的声音和他手里捧着的宪法条文一样干巴巴的,“我,乔治·厄内斯特·让-玛丽·布朗热,在此宣誓,将竭诚履行共和国宪法赋予我的职责,并永远忠诚于法兰西共和国和宪法。”
“我向法兰西宣誓我的忠诚,”布朗热将军并没有重复书记员的誓词,“我将把我的鲜血和汗水献给她。”
左边爆发出如雷的嘘声,“警告,警告!”一群左派的议员向将军发出威胁性的叫嚷,“向宪法宣誓!现在就宣誓!”
布朗热将军在台上泰然自若,“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誓言!”他大声说道。
“宣誓忠于宪法!”左派的议员们声音越来越大,他们一边喊叫,一边跺脚,整个大厅都随着他们的节奏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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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反对者的咄咄逼人,将军显得更加傲慢了,他将手背在身后,毫不示弱,吕西安不得不承认,这位将军无论骨子里是什么样子,在公众场合的时候总能把自己的派头维持住。
“安静,请安静!”议长几乎要把电铃按钮按出火花来,“布朗热议员阁下,您必须按照议会的规定宣誓忠于宪法和共和国!”
“我已经完成了宣誓,现在我要求发言。”将军说道。
“真可耻!叛徒!”左边传来尖锐的喊叫声。
“你们才是叛徒!”这喊叫声来自右边,“去他的宪法,去他的共和国!法兰西万岁!”议员们隔着走廊互相挥舞着拳头,大厅上方旁听席上的一些观众大惊失色,纷纷把后背紧紧地靠在椅背上。
“安静,安静!”议长从自己的位置上焦虑不安地向前探出身子,“我给布朗热议员以警告处分,并且提醒他,如果不愿意宣誓的话,我就要取消他向议会演讲的资格,并把他请出会场。”
“好吧,如果您这样在意的话,那我就宣誓!”布朗热将军用嘲笑的口吻,快速地将书记官刚才的宣誓词重复了一遍,当他说到“永远忠诚于法兰西共和国和宪法的时候”,他朝着右边的议员们做了一个鬼脸,引来一阵捧场的大笑声。
“先生们,先生们,请注意秩序,这样太不像话了。”议长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下面请北方省的新任众议员乔治·布朗热阁下向议会发言。”
“谢谢您,议长先生。”布朗热将军登上了讲台,他一眼也不看下方的观众,自顾自地将自己的演讲稿放在讲台前面的小桌子上,然后他拿起桌上的水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条斯理地喝完。当他终于抬起头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分钟了。
“诸位先生们,经历了一些波折,我终于和你们成为了同僚。”他的目光投向坐在左边第一排的克列蒙梭,这只“老虎”的脸因为充血而涨的通红,“虽然你们当中的一些人不愿意见到我,但法兰西的人民已经用神圣的选票表达了他们的意见。”
“你们刚才要求我对宪法宣誓,出于对这个机构的尊重,我照做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认同《1875年宪法》和第三共和国,多年以来,这二者给我们伟大的祖国带来的,只有物质和精神的疾患,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整个法兰西民族就将要受到无可逆转的伤害。”
“您是要向国民议会宣战!”会场左边有人大喊道,“您侮辱了宪法,您侮辱了法兰西!”
“我是要向国民议会宣战!”将军突然提高音量,把前几排的议员们吓了一跳,“我要向这个腐朽的共和国宣战,向制造了分裂和混乱的《1875年宪法》宣战!”
“这个共和国以自由,平等和博爱标榜,可实际上不过是一小撮人掠夺一个伟大民族的工具,它把那些华丽的词藻写在宪法里,可近二十年来,它一直在肆意愚弄着法兰西,它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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