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铺床已呈土黑色,五张上下铺有三张的床腿处用了木头加固,再看那扇门,关时都觉得快要散架,晃得好像整个随时掉下来,还要用力往上托一下才能把门关好,尤其夜里熄灯时,阳台的光从整整十几条的门缝透进来……
而这里住了十个女生,却只有两张桌子,一张横在南边的窗子下面,上面整齐地放着搪瓷餐具和洗漱用具,另一张靠着宿舍的北边窗子,上面不允许任何人放东西,仅是平时吃饭或是偶尔用来作书桌用,用完必须立刻撤干净,室务主任对她们管理得还是很严格,可就是这仅有的两张桌子,稍不留神牙刷或笔就会往桌缝里掉,不放任何东西的桌子更是看清了前人在上面刻下的满满杰作,这桌子下面原本可以放书的搁板不知去向,谁的手那么巧,编成网状的绳子还留在上面……
那张放餐具的桌子,搁板倒是还在,只是没有人往里面放东西,旁边竖立了一个高高的脸盆架,想起最上面的那个是蓝天的,只是今天她的脸盆被用来和沙颖的一起盛满冷水,摆放在桌子下面的十个水瓶前面,脸盆架旁边是一个大橱,分成了十格,放各自想放的东西,上面挂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锁……
沙颖抬头看向屋顶上的粗木横梁,一定有许多的蜘蛛在结网……这是一幢据说78年建的楼,外面屋顶上的瓦片可以明显看出才翻新不久,一共两层,全住女生,二楼只有洗漱间用来洗漱洗衣,卫生间只在楼下,她的宿舍在二楼中间位置,每个宿舍门朝南开,一南一北两个窗子,所以没有专门特属于她们宿舍晾晒衣服的阳台,这公用的阳台也就是公用的走廊,根本不够这么多人用来晾晒,常常她去收衣服时,发现衣服被移了位,或者又被别人刚洗的衣服沾湿,有时还被夹在别人的衣服中间一时找不到……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眼看去很美,让心开阔的地方,打开宿舍里北边同门一样年久的窗子,一片刚被高一的学生锄过草的操场,自然芳香总在清晨扑鼻而来……
视线定在这北窗台上的花了,这叫不出名字的花,生命力如此强悍,今天还盛开着,是因为沙颖天天给“她”换水吗?呵……想起她的上铺说她好看,也想起她的上铺要她今天晚上必须背出的功课来,她的双脚放床上,开始看书。
夏末的黄昏已渐渐变短,光线暗到她不得不下床来走去开灯,而门边那张放餐具的桌上,搪瓷盆里半个柠檬映入她的眼帘……
宿舍整体的灰暗与简陋,突兀地把柠檬衬出,周围一切全似黑白,唯“她”独自颜色……想了这柠檬的味道了,她按着蓝天平时的做法,切下一片柠檬,放入杯中,已没有凉好的开水,只能全用开水,香气漫开,这一刻似乎她的上铺也在这个宿舍里了,她闻着香气上翘了嘴角,往床边慢慢走,又看到床底下一双上铺的白色飞跃运动鞋,与自己的回力牌羽毛球鞋紧挨一起……想起上铺竟也能把腿弯到肩膀处……一路笑着坐上床来看书,不着急洗澡,有一晚上的时间呢。
偶一抬头,窗外已近黑暗,不知道几点,沙颖看了一下小闹钟,马上到平时晚自习的时间——七点半,夜风把窗帘吹得有些飘了,沙颖起身来,拿下窗台上的花放于桌上,吃力地关上窗户,随着窗帘被“哗”地一下拉上,宿舍的灯突然灭掉……
她被吓了一跳,呼吸开始急促,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借着外面阳台的灯和窗外天空的残光,她打开门,阳台尽头洗漱间的灯还亮着,只是整排宿舍都是黑暗,怎么这晚自习时也要关掉电源的吗?那么是否也得到十点时才会来灯?是室务主任习惯了吗?
她伏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已没有人影的楼下,难道自己也去教室里打开灯自习吗?可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还不如待在这阳台上看书,沮丧地回到宿舍里,关上门,那对着阳台的南边窗户若再拉上窗帘,将什么事都做不了,现在还能做什么?看不了书,洗澡吧。
开亮了手电筒,找出自己的衣服,放下门后这个学校给每个宿舍配的硬塑大盆,手端起脸盆里的冷水往大盆里倒,这时她发现十个水瓶全是满满冒着热气的开水,心想明明叫她打四瓶就可以了,怎么全给打满了,她真是想得周全。
脚不方便,即使全在宿舍里做完这些事,也已花了她快二十分钟。门外安静得如深夜,撩起一点水,似这水声会被门外听得很清晰,似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发出声响,这一刻洗着身体,也听着外面的动向,这门的缝隙实在太多,想起它的年老,十分强烈的不安全感,停电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别的她想不到的,她还不到十五周岁,也是头一次一个人在外面独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沙颖停下手里的毛巾,汗毛竖起,更因为这脚步就停在自己宿舍门外,缝里可以看到有人在门口晃动,浑身都似抖起来,两个胳膊夹紧了自己赤裸的身体……看到窗口印出一个人影……沙颖已不敢呼吸……
“沙颖?你在里面吗?”
这个声音这一刻是那么好听……
“在!我在!我在洗澡!你带钥匙了吗?”
“我带了!要我开门进来吗?还是我在外面等你?”
“我把门反锁了!你等我!你不要走开!”
“嗯!好!你不要着急!我等你!”蓝天背靠去阳台,看着这宿舍的门。
她就在门外,双手都欢快起来,不用再管着外面,只需好好地洗这个澡……她怎么会回来的?因为她想到宿舍会断电吗?她怎么知道我会害怕?她的家幸好不是那么远,听蓝芳说起过骑自行车只需30分钟,她到底为什么会回来?完全不害怕了,门散架也没关系了,实在好感激她会来。
外面传来她的声音:“你喜欢吃牛肉吗?”
第一遍因为水声没有听清:“啊?”
“牛肉!你喜欢吃吗?”
“哦!可以!是不是你带来了?”
“嗯!我和爸爸都喜欢吃!今天我妈熬成五香味的了!”
“呵……你喜欢吃虾吗?我妈给我带了来!长江里的虾!我爸爸自己打捞的呢!我们交换!”
“呵呵……好!”
隔着一扇门,时不时地大声谈话,不了解的人,若是听到,可能会以为蓝天在朗诵,若楼下听来,楼上门里传出的声音,有如夜莺在与蓝天对歌。
十五分钟以后,门被打开,阳台灯光下,沙颖长发被随意盘起,垂于耳与脸旁的几缕凝湿,露出一排整齐皓齿对蓝天微笑,伸手把蓝天拉进宿舍里取下她的背包。
刚才在门外她说话很爽很流利,可是这一见到沙颖,她变了样,只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断电的,然后呼吸都觉得困难什么都说不出来。
摒了老半天,沙颖发现蓝天好像又在紧张,到底紧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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