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回来啦!”门外,是李桂芝的声音,应该是下课了,才回来。
“在呢。”院内发呆的李老头回了神,起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院终于安静下来。手上所有的动作骤然停下,庄知鱼有些恍惚,仿佛刚才所有的举动都只是她在幻想。正努力辨别着幻想与现实时,她听见穆玖伏在低声问她:“出去吗?”
“嗯,”庄知鱼清了清嗓子,又连忙压低声音,“当然要出去。”
“好。”穆玖伏说着,就向外挪蹭着,外边还有人,她担心声音太大。
她这一挪,庄知鱼的位置松快了不少,她也紧随其后,连忙挪动着。可保持了一个姿势僵硬了太久,她身上都有些麻了。这猛然一动,她竟有些迟钝笨拙,手脚不听使唤,平衡也保持不住,忽而重心一偏,便又向后倒下。
“小心!”穆玖伏正要起身出棺,一回头瞥见她倒下,不由得连忙轻唤一声,伸手拉了她一把。
庄知鱼本来向后倒,被她一拉,又控制不住向前跪倒,额头一下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穆玖伏的肩膀上。这一下实在是有些痛,穆玖伏闷哼了一声,庄知鱼的头上也起了个包。
“对、对不起……”庄知鱼结结巴巴地说。
“没事,”穆玖伏笑了笑,伸手在她的包上点了一下,又说,“走吧。”
她说着,迈出棺材。庄知鱼揉了揉头,也连忙跟上。一出棺材,她不禁大口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很难得。庄知鱼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只是偷听了别人说话,现在竟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吧。
“翻墙吗?”穆玖伏问,“正门有人。”
“嗯,好。”庄知鱼点了点头,她现在觉得翻墙也没什么,还挺有意思的。
趁着李老头在和李桂芝说话,两人连忙到了一旁的墙边。墙还有些高,穆玖伏抱起庄知鱼,总算让她扒到了墙头,骑了上去。庄知鱼坐在墙头墙,还想伸手拉穆玖伏上来,却被穆玖伏示意让一让。她有些懵,只得挪了挪,却见穆玖伏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跃起,好容易才挂在了墙头上,又费力地爬了上来。
庄知鱼看着她,忍不住笑:“如果是无愿姐,一定很轻松。”
穆玖伏说:“的确差了些……给我一些时间,我也……”
“你也什么?”庄知鱼问。
穆玖伏叹气:“术业有专攻。”
正说着话,前面传来李老头的声音:“谁在后院?”
听起来,他还抄家伙了。两人无暇多说什么,对视一眼,便连忙从墙头跳下,手牵着手,飞奔出了这陋巷。夕阳下,她们的脚步竟轻快了许多,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奔跑,如同在操场上的每一次闲逛一般。
回到颜府时,庄知鱼气喘吁吁,却一点儿胆战心惊的感觉都没有。她看着穆玖伏,只是忍不住地笑。
“笑什么?”穆玖伏问着,关了门。
“挺刺激的,”庄知鱼点头,“真的挺刺激。”
“你呀……”穆玖伏看似无奈,但眼里也尽是笑意,“这种刺激,还是有些危险的。”
“我知道,”庄知鱼点头,又是畅怀地轻笑,“但是,挺刺激。”
天色已晚,这年头的夜间娱乐生活并不多。她们住的房间还没有通电,只能点油灯,屋内越发昏暗。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吃了晚饭,又各自洗漱了一番,便要睡下。可是,屋里只有一张架子床。
穆玖伏看了看庄知鱼,便主动说:“我打地铺吧。”
“地上冷。”庄知鱼说。
“那……”
“躺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庄知鱼说着,先坐在了床上,踩掉了鞋子,这才向后挪了挪,钻进被子里,躲在了最里侧,一边身体紧紧挨着墙。
“你上来吧。”她说。
“好。”穆玖伏的声音从床外传来,她听见她吹灯的声音,又听见她脱鞋的声音。
床响了一下,是她坐了下来。庄知鱼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只见穆玖伏已散开她的长发,又解下了帷幔。月光忽而被帷幔隔绝开来,她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背影。
穆玖伏躺了下来,却躺得板正,一动都不动,连被子也不盖。庄知鱼想了想,还是凑了过去,掀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谢谢。”穆玖伏说。
“没事,”庄知鱼说着,声音渐弱,“你别太拘束。”她说着,忽然觉得这话有歧义,连忙找补着:“有些时候应该拘束,有些时候没必要……嗯,算了。”她说着,又闭了嘴:怎么说,都觉得不太对。
“我没有拘束。”穆玖伏说。
“哦。”庄知鱼应了一声,又想向内侧挪去。她不能离她太近,一离得太近,她就会胡思乱想……只怕这一晚上都睡不好了。
不过,南方的冬夜,还是很冷的。这厢房想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连被子都有些潮湿,完全没有保暖的作用,还不如前一夜旅馆的床被。屋子里没有暖气也就罢了,连个炭盆都没有——不过就算有炭盆,庄知鱼也不敢用,她怕一氧化碳中毒。
她不禁在被子里搓了搓手,又侧身蜷缩着。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寒冷,穆玖伏问:“你很冷?”
“还行。”庄知鱼依旧嘴硬。
“离我近一些,可能会好点。”黑暗中,穆玖伏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明明也没有很近,庄知鱼却觉得自己耳根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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