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玖伏应着。
“你在前面走。”庄知鱼说。
“好。”穆玖伏说着,却一把拉过了庄知鱼的手,在前引着她。庄知鱼的脸似乎更红了几分,但她什么也没说。
时间还早,书院还没开始上课,只有几个女孩子在门外聊天。庄知鱼扫了一眼,没看到李桂芝,便去问了一个女生。那女生笑得意味深长:“桂芝早来了。”
“那她在哪里?”庄知鱼问。
女生努了努嘴,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她说,“只怕在颜三姑娘的闺房里呢。”
“诶,你别乱说话,”旁边的女生拉了她一把,“小心被颜三听见。”
“听见又如何?”女生反问,“她俩天天凑在一起谈《聊斋》,那些个狐仙女鬼的故事,不知道被她们演过多少遍了,还怕我说这个?”
庄知鱼无心听这些议论,只是回头看向穆玖伏。穆玖伏没多说什么,只是向她伸出了手。庄知鱼会意,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两人一同向那女生示意的方向走去,浑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只是颜府很大,她们一时找不到路。正找着,忽然又看见阿翠,也不知她要去做什么。
“两位姑娘怎么到这来了?”阿翠也看到了她们。
“颜三姑娘的病或许有治,”穆玖伏的谎话张口就来,“我想了一夜,似乎有些眉目了,只是需要再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阿翠笑了笑,指了一个方向,“三姑娘在那边住,沿着左边这条路往上走,门前有个石桌棋盘的就是。你们是姑娘家,告诉你们也无妨……别说是我指的路啊!”她说着,便又去忙了。
等阿翠远去,两人忙沿着她方才指的路去找,果然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石桌。只是很奇怪,李桂芝正在那石桌边上坐着,面前还放了一杯茶。
“我们要过去吗?”庄知鱼悄悄问穆玖伏。
“过去吧。”穆玖伏说着,便向前走。庄知鱼紧紧跟在她身后,到了李桂芝面前。
“你好。”穆玖伏开口。
李桂芝本有些出神,听见声音,她缓缓抬起眼来,看见是面前的两人,不觉一笑。“原来是你们,”她想了想,说,“穆九、庄鱼……我在签到表上看到了你们的姓名。”
“是,”穆玖伏说,“你的记性很好。”
“有什么事吗?”李桂芝问,“你们来这里,应该是来找颜三姑娘的吧?”
穆玖伏依旧说着方才的谎话:“昨天给颜三姑娘把了脉,夜里思考时,忽然有了眉目,想再仔细看看。”
“当真?”李桂芝眼眸一亮。看起来,她竟比颜正安还要在意她的身体。“今天也是巧,和颖妹子正好来给她送药,你们集思广益,定能帮到她。”李桂芝说。
“和颖?”穆玖伏问,“是姓关吗?”
“是,”李桂芝说,“她家世代采药,能寻到许多名贵药材。你认识她?”
穆玖伏垂了眼,微微笑着:“听说过。”
“没想到……关家还挺有名气的。”李桂芝说着,若有所思。与体弱但满是棱角的颜正安不同,李桂芝看起来相当平和,言谈举止,如三月春风。
庄知鱼看着李桂芝,不知怎么,又莫名伤感起来。她认识颜正安,认识李桂英,认识关和颖……却唯独不知道她是谁。时间,果然是个很残忍的东西,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彻底消失。
“你怎么不进去?”穆玖伏又问。
李桂芝笑着回望向那扇门:“她看病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更不喜欢我在旁边。”
庄知鱼听了这话,骤然明白了。在所有人都知道颜家三小姐是个注定短命的病秧子之后,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的身体、如同赌徒一般等待着一个结果时,颜正安自然不会想自己的身体状况全然暴露于人前。
而李桂芝就更不同了。庄知鱼想,如果她是颜正安,她也不会想让爱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尤其是恶劣的身体情况。她受不了爱人悲悯的目光,更无法接受对方因为自己身体状况不佳而迁就自己。所有的刻薄、所有的高傲、所有的冷漠,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得到一个正常人能得到的待遇。
门里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关家常来送药么?”穆玖伏问。
“不是关家送药,是和颖送药,”李桂芝说,“两年前关家出了事,和颖流落街头,正安帮了她一把。和颖感恩,便月月进山采药,给正安送来。”
“那,关家出了什么事?”穆玖伏又问。
李桂芝本来想说,却忽然觉得不对。她抬头看着穆玖伏,似笑非笑:“穆九小姐,你的问题似乎太多了。”
穆玖伏却很镇定,她叹了口气:“我只知道,关家一夜之间凋零。好好一家子,不是横死,就是失踪……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李桂芝说,“但我劝你最好别提。和颖听不得这些,她会伤心。”
“明白的。”穆玖伏说。
扯了一堆闲话,是时候切入正题了。于是,穆玖伏又问:“姑娘,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棺材铺,”李桂芝回答,“打造棺材。”
“这门生意,不好做。”穆玖伏说。
“人总有一死,不算难做。”李桂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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