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寨中,军中变化大,镇戎军折损大半,莫聆风异军突起,占据了高平寨一小壁江山,所住的地方,也变成了两进的小院。
莫聆风窝在自己的院落中,打开油纸包,泽州饧在遥远旅途中已经稀碎,她捏起三块扔进嘴里,边吃边看信。
看完之后,她心中鼓荡着一股快乐,让她悄悄扬起嘴角,却又无处分享,只能取出埙,坐在桌边,呜呜咽咽吹了一曲。
她这宅子原来是右路军统制所住,自从右路军全军覆没后她便住了过来,前院住着游牧卿和几位亲兵,后头左厢是书房,右厢是殷南住处。
埙声穿过门边多宝阁,跑进了院子,又从院子蹿去前院,这时候,前院的诸位亲兵就都找着借口,出去溜达了。
游牧卿这位亲兵长官不能走,只能驻足倾听,听了半晌,倒也听出来一丝意趣。
傻大个小窦从外面伸进来一个大脑袋:“姑娘又在招鬼?”
游牧卿立刻瞪他:“少放屁。”
“也是,鬼也不大愿意听。”小窦皱着眉头,两只脚迈过门槛,走进来之后,呆站在原地,等埙声停下,好去找殷南。
他一心一意要和殷南共筑爱巢,殷南见了他和见了仇人一样,时常是杀气腾腾,动辄就让他滚蛋,但是他认为殷南对待别人都是冷冰冰的,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会怒火冲天,热气腾腾,这不是爱是什么?
游牧卿简直要被小窦活活蠢死,有一回忍不住和莫聆风说起此事,谁曾想莫聆风却认为小窦和殷南很相配。
他当时瞠目结舌:“您是怎么看出来他们两位相配的?”
而莫聆风板着脸蛋,答的很认真:“小窦缺心眼,殷南少根筋,不是很配?”
游牧卿惊掉下巴,然而逐渐的,他想莫聆风说的也对,这二人确实是相配,脑子都有毛病,最好能修成正果,不要再去祸害旁人了。
此时殷南在给莫聆风洗衣裳,对埙声充耳不闻,反倒听出了小窦的声音,心头一恼,衣裳“刺啦”一声,在她手中裂成两半。
她将这笔账也一并算到小窦头上,将衣裳搭在竹竿上,准备晾干之后带回城中——这也是奶嬷嬷吩咐的,莫聆风身上一针一线,可以旧、可以坏,但是不可以少。
晾晒过后,她转动手腕,大步流星去撵小窦,小窦正好对这埙声无法忍耐,便顺势而为,被殷南撵了出去,同时强拉着殷南去看风景。
游牧卿对着这二位嗤笑一声,又“啧啧”两声,回到屋子里拿出一条干肉来,一边撕扯着吃,一边听埙。
莫聆风吹个不停,吹的口干舌燥,腮帮子发痛,才擦干净埙放下。
她转到屏风后的妆台前,上面放着一面产自湖州的铜镜,才打磨过,鬓眉微豪可查,她对着镜子,“啊”的张开大嘴,俯身向前,瞪大双眼,仔细看嘴里的牙齿。
左下方的牙齿上还有个小黑点,但是不疼不痒,也没有要出幺蛾子的气息。
她闭上嘴,走回桌边,继续吃泽州饧,吃完能捏起来的,就只剩下一小把捏不起来的碎屑。
她见四周无人,就把油纸和糖一起端在手中,将其中一个角送到嘴边,张大嘴,头往后仰,将碎屑倒进嘴里。
第168章 追击
“姑娘......”
游牧卿站在门外,看到莫聆风豪放地张大嘴巴吞吃糖屑,再看莫聆风放下油纸,冷眼看他,几乎以为自己会被灭口。
莫聆风擦干净嘴:“干什么?”
她扭头去桌上找茶水,打算漱口。
游牧卿吸溜一下口水:“有烤羊腿,您吃不吃?”
“吃,”莫聆风放下茶盏,“哪里来的?”
“冯指挥使。”游牧卿转身出去,端来一个大木盘,上面摆放着已经切好的一条羊腿。
他把木盘放在桌上,紧闭着嘴巴,以免口水从嘴角滴落,幸而莫聆风让他自行动手,免去他活活馋死。
两人一个站一个坐,整整齐齐吃烤羊腿,莫聆风吃到肚皮鼓了起来,游牧卿的肚子好似一个无底洞,没有任何变化。
正当游牧卿打算拿起骨头啃干净时,让殷南揍了一拳的小窦冲了进来,满脸严肃:“姑娘,开远堡急信,有一队羌人从横山潜入!种将军让您带一个马军营,一个步军营前去救援!”
莫聆风擦了擦手:“走。”
一刻钟后,两营人马利落出发,前往高平寨东边的开远堡,夜幕即将到来之际,人马停在了开远堡三里之外。
寒风送来血腥气味,游牧卿翻身下马,悄无声息上前查看,就见开远堡堡头之上,没了镇戎军黑旗,随之摇曳的,是一面金色旗帜。
旗杆下方,密密麻麻,挂着人头。
改换旗帜,整个开远堡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前去报信的小兵,还活在高平寨。
不到片刻,他悄然回来,低声禀告莫聆风:“不止有羌人,还有金虏,在一百人左右。”
“十则围之。”莫聆风立刻下令,四面包围开远堡,步军营在前,马军营在后,以免敌人突围。
小窦、殷南整点人马,点出四个都头,分做四股,杀向开远堡,待到堡外,立刻摆出合围之势,摇动“莫”字军旗,放声呐喊。
然而开远堡中一片寂静,悄无声息,所有的呐喊、杀气、热血沸腾,全都在寒冷的风里凝结成冰,落入空谷,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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