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太危险了。这栋楼随时都可能倒塌。”简副队心头一颤,高声命令:
“它的底部已经不稳了。”
樊甜恬现在过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土石掩埋。
“可是如果我不去的话,怎么近距离观察?”樊甜恬脚步没动,回头说:“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在这里什么也看不清。”
“先回来,”简尧再次强调:“我来想办法。”
他眼底压着黑沉的偏执。
樊甜恬第一次见简副队这样温文尔雅的人,露出这样固执的神情,不禁愣了。但,她随后很快明白了原因——
简尧想起了他的妹妹。
那个乖巧懂事,却最终死于非命的妹妹,是他难以释怀的心病。
片刻犹豫后,樊甜恬还是听话地回到安全地带。她瞥了眼写字楼墙上深深的裂缝,以及被摧残得差不多的楼体,不禁吐槽:“这楼被拆成这样,里面的线索估计早就没了,里面就算有什么人,恐怕也被砸死了……”
她毫无节奏规律地嚼着糖,嘴里的嗓音含混成一团,站在她旁边的几个施工人员都没能听清。
没曾想,简副队却突然看向她:“你刚刚说什么?”
樊甜恬哪里想得到他会问这个,险些上演一个开口忘词:“呃……我说,这栋楼被拆成了这个样子,里面可能没什么线索了。”
简尧想了想,摇头道:
“不是这句话。下一句呢?”
樊甜恬这回说得流畅多了:“楼烂成这样,楼里就算有什么人躲着,也怕是被砸死了。”
砸死。死。
简尧终于琢磨出来,启发他的那个字是什么了。
他此行临走前,几乎把李百丰和孙广这两个失踪人口所有能找到的社会关系,全部问了一遍。他基本能够确认,两人是在十六年前的7月24号夜晚失踪的,地点正是在这个老疤来找他们的工地。
案发之前,公司宣告破产的他们,正在该工地上打工,以便赚钱还债。
“十六年前的工地里面,会有什么?”简尧问樊甜恬。
“建筑工人,钢筋、钢板、焊管之类的建材,吊车、混凝土搅拌车之类的等工程建筑机械?”樊甜恬绞尽脑汁:“应该还有水泥。”
现在建房无不需要水泥。
从地基到楼层,都需要经过水泥的浇筑。
简副队的眉尾轻轻一扬。工地上危险的建材千千万,严重时不少都能夺人性命,可偏偏是水泥,引起了简尧的注意。
他熟悉云程市的气候——
夏天潮湿多雨,水泥较难凝固。
十六年前7月24日的天气预报显示,当晚下过一场大雨,使原本已经难干的水泥雪上加霜。
当时距离规定工期尚且宽松,工人不需要连夜赶工。李百丰与孙广之所以在夜晚赶回建筑工地,有很大概率是为了给水泥池及时排水和遮雨,阻止暴雨影响工程质量。
也就是说,两名失踪者来时,灌注的水泥仍旧处于液态。
液态的水泥——
是绝佳的藏尸地点。
诚然,水泥里的化学成分会加速尸身腐烂,但是只要在尸体表面包裹上一层塑料袋,尸臭味就不会弥散出来。
等到两人的工友来工地时,已经是次日清晨,昨夜的水泥早已自然凝固。没人会想到,昨天才和他们一起工作的人,当时就躺在他们脚底的建筑里,失去了生命体征。
简尧突然觉得脊背发寒,口腔里呵出的热气仿佛都要凝结成霜:“把那些工人叫回来,拆。拆的速度越快越好。”
他吩咐樊甜恬:
“拆的时候尽量谨慎一些。”
樊甜恬元气满满地行了个礼:“遵命!”
工地机械重新发动,轰鸣声撼天动地。机械臂朝天高高抬起,推土机车轮滚滚向前……更多的砖瓦被扫下,钢筋被摧折,石块和沙土像雨一般密集地坠落下来,震得他们立足的地面摇撼不止。
大楼光鲜的外表被层层剥离,底下残败的内里才慢慢显露。
夜色笼罩工地,上空照明灯次第亮起。
又一块墙体结构从高处坠下,沉重地砸进地面的碎石堆里。顷刻间,水泥板表面在重力作用下,裂开一道狭长深邃的缝隙。
那缝隙逐渐扩大、延伸。
咯嚓——
彻底裂成两半。
粗糙的水泥板断面中,显露一小块洁白。
它的质地跟水泥或者混凝土都毫不相像,比混凝土更光滑,也没有水泥的粉末感,更白净,更易碎,不像水泥里会有的东西。
“这东西是啥呀?”
“之前咱们咋没见过啊?”
工人们陆续停下手中的活计,低声议论着围拢过去。
简尧担忧他们破坏现场,赶忙制止:“大家稍安勿躁。先别乱动,我过去看看。”
旁边的工头按捺不住好奇心,自告奋勇,主动拿过大功率手电筒跟随其后。说是帮忙照明,实际是为了借此名义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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