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看着镜子里一经打扮,粉面红唇、貌若海棠的沉初芽,深深叹了口气,在她侧鬓插上朵红绒花。
十八岁娇滴滴的好年华,挑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容貌,越是这样越教人心疼。
“芽儿啊,委屈你了。”
沉初芽一听这话,鼻头便酸了,盈盈的杏眸晕出两汪水雾来。
李婶忙劝道:“可不许哭,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哪能掉眼泪,听婶子的,熬过今晚就好了,咱们芽儿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沉初芽抹了抹泪,冲着镜子勉强笑了笑,分外惨淡:“嗯,谢谢婶子。”
沉家女儿今天要嫁的男人,是六十里地开外奉宝村的魏志刚。
听媒婆说,魏家家境殷实,公爹魏长松不仅是奉宝村的村长,父子俩还都是好手艺的泥瓦匠,在村里名声也好,一家子统共就这两口人,都是好相与的。
这不,为了娶媳妇,魏家父子俩还刚在院里建了间新房,敞亮得很。
新郎官魏志刚今年十八,和初芽同岁,听闻那小伙儿长得模样周正,高高大大的,与她正相配。
而沉家就不一样了,沉初芽底下还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双胞胎弟弟,父亲去年冬天得了场风寒没熬过去,只剩下瞎眼的母亲陈荷。
没了顶梁柱的沉家,日子过得凄风苦雨,本就没什么家底,瞎眼的妇人还要养三个孩子,更是穷得叮当响。
当时媒婆给两家说亲的时候,魏家听说沉家的情况,不仅不嫌弃人家穷,还不要半点嫁妆,彩礼反倒没少给,这不,整整摆了一屋子的妆奁。
现如今沉家唯一的嫁妆,恐怕只有新娘子手上带着的母亲给她的传家手镯。
照理说,寻常人家遇见老魏家这样的好婆家,那真是行了大运了,可偏偏其中门道深着呢。
一提起奉宝村,哪怕隔了六十里地,家家户户一听见就都跟见了瘟神似的,避之不及,恨不得把自家闺女藏深些,管你婆家多有钱,汉子多能干,万不能给奉宝村的男人做媳妇。
也不知道从多久以前起,奉宝村就有了个个婚俗,新嫁娘在新婚之夜要和公爹一起,被乡里乡亲闹上一回洞房。
就连村里的百岁老人,都说不清这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习俗。
公公和儿媳被闹洞房,听着本就惊世骇俗了,不仅如此,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第一夜还不准跟丈夫同房,一定得和公爹在一张床过上一夜。
说白了,就是得让公爹给儿媳妇开苞。
奉宝村有这么个婚俗,谁家能把好好的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听老人家说,奉宝村从前也有几户胆大的人家不肯按祖训照做的,新婚夜公爹和儿媳愣是没上一张床。
谁知那几户人家就跟被下了蛊似的,不是青壮年的汉子突然间一病不起,就是一辈子连个一儿半女也没有,无一例外。
哪怕后悔了,再把儿媳妇送上公爹的床,硬着头皮爬了灰,病也不见好,肚子更是没动静。
在这之后,奉宝村家家户户不得不信这个邪,再没人敢违逆老祖宗立下的规矩,除非谁家想要断子绝孙。
于是,儿媳妇要被公爹开苞的婚俗就这样在奉宝村流传了下来,以至于村里的小伙想要跟别人似的娶个像样的媳妇,那是难于登天。
所以奉宝村的新媳妇,要不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要不就是成过家的妇人,才能过了和公公同床这道坎。
这不,老魏家好容易碰上沉家的闺女,不缺胳膊不少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只要人愿意嫁,穷点算得了什么。
“姐,大红花轿来了!”
沉家两个小子才五岁,魂儿都还没足,哪清楚这许多弯弯绕绕,只知道姐姐要嫁人了,家里堆满了姐夫家里送来的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啥都有,可把他俩乐坏了。
李婶替她最后描了描眉,打扮齐整之后,乍一看跟画里民国那会儿的新媳妇儿似的,鹅蛋脸白里透红,大红衣裳衬得身姿绰约,喜气又漂亮。
“芽儿,走吧,别误了时辰。”
“嗯。”
沉初芽点点头,站起身摸了摸两个弟弟的脑袋:“姐走了,要听妈的话,好好照顾她,可不许调皮了。”
两兄弟小大人一般,重重点了下头。
她莞尔,走到门口,看见母亲坐在矮杌子上愣神。
许是听见了动静,陈荷扶着杌子站起来:“芽儿。”
“妈……”一看见母亲,又忍不住红了双眼。
陈荷缓缓挪了两步,摸到了女儿的手,重重握了握:“芽,是我对不住你。”
沉初芽低着脑袋,眼泪珠子一个劲的溅落在大红鞋面上。
一旁的李婶偏过头揩了揩泪,扶着她:“走吧,时候不早了。”
新娘子上轿了,也就走不了回头路了。
比起沉家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辛酸样,老魏家热热闹闹的炮仗已经噼里啪啦数不清点过几串了。
村长家娶妻,那是多大一个新闻啊,恨不得大半个奉宝村的人都围在魏家,就等着见一见新娘子。
当然,大家伙嘴上不说,其实都等着晚上那场重头戏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魏志刚长得本就精气神儿十足,现在更是红光满面,挺拔健硕得跟小白杨似的,站在那院子门口翘首以盼。
“志刚,你干脆跑人家家里抬花轿去呗,黄泥地都要被你看出个窟窿来了。”
魏志刚被这些看热闹的爷们嘲笑,也不恼,乐呵呵地抓了抓脑袋:“快来了吧,快来了吧。”
站在人群后面的魏长松绷着张脸,转身进了屋。
姐姐魏琴芳正在屋里拾掇,家里没有女主人,大喜的日子,她就早早过来帮忙。
见兄弟突然进屋,一看他那神色就笑了:“怎么了,比刚子还急着见新娘子啊?”
他家这个姐姐,年长他许多,打趣起他也没个里外,口无遮拦。
魏长松往椅子上一坐,皱着眉头:“瞎说什么。”
当年他和志刚的母亲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如今物是人非,父亲和妻子都早已不在世,今儿个还轮到他做公爹了,一想到今晚那些荒唐事,心里就乱得不行。
魏琴芳停下手里的活,走近了劝道:“别多想,咱村里哪户人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魏长松别过脸,叹了口气。
见他这样唉声叹气,忍不住笑着推他一把,打趣道:“行了行了,可别捡了便宜还卖乖,晚上悠着点,人闺女可遭不住你这蛮牛似的糙汉子折腾。”
作话:新文开张啦!是想写很久的公媳文,人物基本登场差不多了,希望大家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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