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诡异的低语忽远忽近,含着堕落的、污浊的腥气,仿佛有腐蚀的血液一路泼洒,使得天色突变,忽明忽暗。
殷九弱先是跟在八眼狱马后面,然而这马车越行越快,她不得不加速狂奔,才能不被甩掉。
谢弱水,因为跑得太快,殷九弱尝到喉间的哽咽与铁锈腥味。
你既要赠我神兵利器,又为何不肯与我见上一面?她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不甘与隐恨。
或许她并不是有多渴望母爱,而是想求一个清楚明白。
任谁生下来就活在抛弃里,都会心有不甘吧?
谢弱水,你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敢见我?
那纯黑马车似乎因为这句话,而猛地停顿一瞬,又飞快地加速,就好像在逃离什么一样。
八眼狱马拉的马车可勘破地面阴阳,神行六界无可阻挡,殷九弱心知自己就算不断窃取距离也无法追上。
她非常清楚,可就算有一千万个清楚明白,她也仍有无数个不甘心与倔强源源不断。
她咬紧牙关,又立刻追了上去。
谢弱水,你站住,我只是想见见你,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殷九弱深深吸气,于奔跑中大声喊道。
一遍、两遍,直到话音沙哑,低似无声。
纯黑马车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减速。
诡异的雾气将纯黑马车紧紧包裹,是八眼狱马准备勘测阴阳,直接穿梭而去。
殷九弱停在原地,在心底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就是因为自己还抱有期待抱有期望,才会这般失望。
以为赠剑会是一个能见面的契机,殊不知赠一柄利器,对于谢弱水来说与施舍路边饿到瘦骨嶙峋的小野狗,没有任何区别。
枉费她竟然谢弱水还抱有幻想,想当面问问她为何对自己不闻不问,为何自己的母亲殒落她连祭拜都不曾有过一次?
想亲口问问她和母亲之间的爱恨到底是怎样的?为何反目成仇,难道真的对自己没有一点点的感情吗?
可叹,老天连她殷九弱这么一点请求都不会达成。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她这一生,冥冥之中仿佛都有所谓的天命在不断嘲讽讥笑她,要她放弃,要她束手就擒,要她任由天地揉圆搓扁,要她任人鱼肉。
若她偏不,便打得她无法说不。
何其不公,何其肮脏。
殷九弱定定地望着远方只剩下一道残影的纯黑马车,眼眸中闪烁着孤戾阴冷的光,可怖又可叹。
忽然之间,她身侧出现一道羸弱不堪的残影,那残影祭出至高神剑,高立半空,蓄起无限光华神火。
唰地一声,神剑出鞘,直逼纯黑马车的弱点处。
神火似箭与诡异雾气相撞,发出雷霆万钧之音。
经此重重一击,纯黑马车将要消失的身影重新凝实,显然无法立刻跳转阴阳,离开这里。
又是一道迅疾生辉的神火强势而去,正中八眼狱马的眉心,将那四轮马车震得几乎侧翻。
马车帘后传来一声怒吼:扶清,他日孤已说过,若你敢再行冒犯之事,孤必不绕你。
又一道从炽霜剑上所激射的神火在纯黑马车上炸开,身形如雾的女人持剑而立,银发翩跹,萧杀沉冷。
纯黑马车车帘震动,谢弱水一身黑雾似的紫衣鬼魅妖异,那双一黑一红的瞳孔显然积聚着盛怒的火焰。
炽霜剑发射的弧光神火如箭矢般呼啸,马车周围黑纱飞起,那人闪身而出,单手接住了扶清的神火箭矢。
焰光若冰花在她掌中爆裂开来,谢弱水挥挥衣袖,宛如拂散一缕尘灰。
扶清,你伤势严重至此,还敢挑衅于孤。孤看你今天无异于螳臂挡车,不知进退。
而随后,她身后黑金钩镰染着血似的暗红厉色,犹如龙蛇一般探出头,来势凶猛阴诡,嗖地一声,剜过扶清肩骨。
高飞于半空的炽霜剑也随之震动一息,神光都黯淡不少。
女人难以克制住剧痛,溢出一声痛音,被钩破成碎片的法衣,堪堪掩住此刻血流如注的半边身体。
她不得不倒退几步,脸色苍白。
神尊,殷九弱转身,想要搀扶住女人,扶清呼吸急促,银发凌乱,晶莹锁骨上染着几滴鲜红血液,她以手按肩,好半天才问,你看见她了吗?
殷九弱轻轻拨开女人的手,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那钩镰看似轻巧一击,实则狠戾刁钻,古怪的伤口从扶清的肩胛骨前后裂开,使得女人玉色的神骨碎若光屑。
扶清的唇角鲜血渐涌,但她的声线温柔至极:谢弱水就在那儿,你看见了吗?
第62章
殷九弱怔怔地看着扶清,过了一瞬将自己的灵气输了过去,为女人疗愈伤口。
炽霜剑在扶清的操控下,继续射出神火箭矢,将谢弱水周围的诡雾打散,好让殷九弱能看得再清晰些。
诡异雾气撞上炽霜剑的神火箭矢时,急剧爆裂,烈火若星子,溢散出浓烈的硝烟与尖锐暴鸣。
纯黑马车周围荡起无边飓风,雷霆冰雪风霜之力在天空轮转铺平如龙。
明明女人浑身浴血,半边肩上的玉色神骨如草屑般折碎,清冷面容仍然是一派平静似水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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