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想要彻底引爆,只需饮下种蛊人的指尖血。
十指连心。
江照雪走到床榻边,从袖中拔出匕首,刺破食指。
“萧濯。”他低声呢喃,“过了今夜,你我两清。”
另一只手刚挑起床帘,里面倏然伸出一只大手,熟稔地揽住他的腰往里面一带。
天旋地转,他被萧濯高大的身形反压在床榻上。
手里的匕首也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萧濯听见了,目光下移,落在他冒血的指尖,眉头死死拧起,想也不想,捏过他的腕骨牵到自己面前,低头,唇瓣含住了他的指尖。
指尖血悉数被他吮吸干净。
“好端端玩匕首做什么?夜里这么暗,刺伤手也一声不吭。”萧濯嗓音里含着笑,意犹未尽舔舐他的指尖,“分明方才还让我心疼,此刻又偷偷来瞧我,阿雪,我就知晓你嘴硬——”
“呃——”
萧濯眸光一滞,闷哼一声,忽而整个人都往旁边一倒,捂着胸口,咳出一块浓厚的血来。
“阿雪,我没事,你别担……”
“是我做的。”江照雪坐起身,衣袍与发丝已经散乱,“萧濯,你那么聪明,应早就知晓我给你下了蛊,方才你饮下我的血,蛊虫受到刺激,一刻钟后,我们便两清了。”
“两清?”萧濯呼吸都止不住地颤抖,可力气仍旧大得惊人,双手倏然攥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道,“江照雪,我不准……我不要两清!我们不可以两清!”
他宁愿江照雪什么都不要知道,哪怕恨他一辈子,也好过两清。
“不能两清……我不许!”萧濯尾音染上哽咽,“江照雪……不可以两清,你休想和我撇清关系!你要恨我,那就必须恨一辈子!”
第91章 能被阿雪怀念,应是我的荣幸
鲜血自萧濯唇中,一路淌过脖颈,沁入衣襟里。
他的眸光哀戚,可语调又偏执,如同再次被主人抛弃的獒犬。
依然凶狠本性难改,却不免瞧着可怜。
“阿雪……求你,不两清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江照雪伸出手,指腹抚上帝王轮廓分明的脸庞,声音依旧淡淡道:“萧濯,万事没有回头路。”
“谁说没有?朕是天子,天子说有,那就一定有。”萧濯因忍受痛苦,微微发着抖,却还是急切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阿雪,只要你愿意,就有回头路。”
“你可怜可怜我,回头好不好?别和我两清……”
江照雪指腹上移,触碰到他的挺拔的鼻尖,反复摩挲。
“萧濯,我一直,很喜欢你的脸。”许是因为知晓萧濯马上就要死了,心中恨意逐渐消散,对着这张脸,江照雪又生出几分浅薄的欢喜来,“待你死后,我会记住你的脸,并时常怀念它。”
半生欢愉半生爱恨皆因当初四皇子府那一眼,这张脸值得他在萧濯死后,稍稍怀念一番。
“就像前世你怀念我一样。”江照雪顿了顿,又轻叹,“还是不一样,毕竟我无法为了怀念你,让自己变得狼狈。”
“……”
“……我知道了。”萧濯的眸子一点点灰败下来,心已痛到麻木,“能被阿雪怀念,应是我的荣幸。”
距离最后一刻钟,忽而变得如此漫长。
江照雪余光触及到他腰间挂着的同心锁,分明还是那块被他瞧不上眼的锁,却连心神都被倏然勾住,瞳孔微微涣散,无意识地伸出指尖。
萧濯面色骤变,“阿雪,你手上有血,不能摸!”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沾染着两人血迹的指尖在触碰到同心锁的瞬息,江照雪只觉灵魂倏然被抽离,沉入冰冷的死水中,整个人不可抵抗地被卸去了所有力气,往萧濯怀里一倒。
闭眼的最后,他隐约听见萧濯焦急地呼唤。
……
整座皇宫都像是被血洗过般。
夜幕四合,抬头望去,无星亦无月,唯有凛冽寒风刺得人眼睛发干。
就连观星台上的夜明珠,都因被血包裹住,而黯然失色。
今日是除夕过后的第一日,亦是万寿节,天子的生辰。
一个时辰前,金銮殿中尚且歌舞升平,席间座无虚席,群臣推杯换盏,恭贺陛下的吉祥话一句比一句漂亮,似乎所有人都不曾记得,昨日死于大理寺大牢中的君后。
不过也是,就连陛下都已经厌弃,谁还会尊称那人一句君后?
江照雪的魂体站在殿中,良久方才回过神。
自己这是……又做梦了?
但睡着之前的事,又在梦里变得模糊,如何也想不起来。
仰头望去,帝王独自饮酒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只是凶戾眉眼被十二旒流苏遮掩,瞧不出是喜是悲。
“陛下。”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的席位中传来,江照雪循声扭头望去,是那位没少在前朝弹劾君后失德的吏部尚书。
“虽说今日是陛下生辰,但死者为大,君后虽生前性情乖张,如今人已身故,陛下作为君后的枕边人多年,万寿宴实在不宜这般铺张。”
他们只知那日江照雪自焚于牢中,骁翎卫将消息压得死死的,除夕宴上天子虽突然离席,但萧濯向来这般,无人觉着奇怪,更不会往江照雪之死上有任何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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