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贺兰看陈肆这副虚弱模样,也不能和她动手,嘴上教训道:“我说话你当空气是不是?抽两根烟也就算了,你抽了两盒!”
陈肆只听到“抽两根烟也就算了”,试探地说:“……原来我可以抽两根吗?”
“一根也不行!”
陈肆闭嘴了,郁贺兰生气的样子就好像看到自家狗不吃一口精心准备的健康狗饭,而是跑去翻垃圾桶。
“净会撒谎,”郁贺兰俯身掰起陈肆的下巴,对方身上没有一丝烟味,只有淡淡的香气,她沉起脸问,“为了骗我,换了一身衣服,还洗澡了?谁给你洗的?”
陈肆诚实回答:“我自己……”
郁贺兰把被子掀到一边,她解开陈肆的病号服,腹部缝起的刀口明显红肿起来,因为碰了水,有些感染发炎。
“你不疼谁疼?我忙了两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郁贺兰气急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抓起来揍一顿,“你又想挨揍了是不是?”
“不是,你不要生气,”陈肆轻拍着郁贺兰的肩膀安抚,同她讲道理说,“你看,都是因为你打我,我怕挨打才会洗澡,你要是不打我,我肯定不用洗澡,伤口也不会发炎,你打我,只会造成恶性循环。”
”你还有理了!”
“没有,没有理,”陈肆说不通她,无奈地转移战火说,“烟是林青橘买的。”
“她多大你多大?你都快比她大一半了!她不懂事你也不懂吗?你就是欠揍,”郁贺兰气恼,劈头盖脸骂陈肆一顿,“还把责任都推给小孩,你丢不丢人?我把她叫出去,还不是给你留点面子,陈肆,你想让林青橘知道你因为这两包烟挨骂挨揍吗?”
郁贺兰沉思一番后还是把林青橘喊了进来,问:“为什么给她买烟?”
林青橘看了看陈肆,陈肆给她使眼色,但她没看懂,只好说:“……姐姐让我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有什么道理?你想看你姐姐哪天病死,就听她的吧!”郁贺兰掀着陈肆的衣服,指着那块肿起流脓的缝线说,“本来都快好了,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了。”
郁贺兰稍稍缓了下情绪,淡淡道:“把医生叫来给她看看。”
很快有人过来给陈肆清创开药,等医生和林青橘都出去了,郁贺兰沉住气,从包里拿出纸笔扔在陈肆旁边说:“我不打你,写个检讨,明天我回来的时候交给我。”
陈肆如获大赦般抓住纸笔,郁贺兰终于打她打累了,以后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陈肆第二天早晨醒来开始写检讨,拿着笔转啊转,一直转到下午,她一句认错的话也不想写出来,事实上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郁贺兰也不该管她的事。
再不写就来不及了,陈肆仔细一想,郁贺兰又没见过她的字,只见过她画圈。她叫来林青橘,让林青橘去找个代写。
这纸张是郁贺兰公司的纸,只有一张,上面有标,不好换,只能找人过来写。林青橘从网上找了个什么兼职都接的大学生,小姑娘非常热情,一眼就认出了陈肆:“啊,我认得你,您就是郁贺兰的妻子吧?这两天常在网上看到你。”
“……这不重要,用这张纸帮我写,”陈肆把纸笔都给她,“不要写得太花里胡哨,越诚恳越好,越真情实感越好。”
“我知道,很快给您写完,您放心。”
“嗯,写完放床上就行。”
小女孩热情真诚,当即在病房奋笔疾书起来,陈肆也放心了,她这几天在医院待得难受,这里到处都是消毒水味,她得带林青橘出去透透气。
逛到晚上时,正赶上附近的学校放学,陈肆看着熙熙攘攘的学生,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该去上课了?”
林青橘心里觉得亏欠,扯着陈肆的袖口说:“等你出院我就去。”
“我并不需要你照顾,郁贺兰会照顾我,”陈肆的胳膊刚好能搭在林青橘的肩膀上,“唉,你怎么这么矮,吃点好的吧。”
“我去上学以后,还能来看你吗?”林青橘抬起头看她,恳求道,“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们一起住,”陈肆并不想让林青橘掺和进郁贺兰家里,但是小女孩一个人住着,她也不放心,“前提是你去求郁贺兰。”
以郁贺兰的脾气肯定会答应,林青橘要是住进来,郁贺兰更不可能打她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两人回去时,郁贺兰已经在病房里坐着了,见陈肆回来,她拿起来那份检讨问:“这是你写的?”
陈肆点点头,觉得气氛不对,又摇摇头:“可能是。”
“你自己看看!”
郁贺兰把检讨扔给她,陈肆接住一看,小姑娘洋洋洒洒写了很多,什么“一时情迷”,什么“鬼迷心窍”,字里行间都写着“我不该出轨”,陈肆一时觉得这张纸烫手得很,转头小声问林青橘:“你没告诉她写什么吗?”
林青橘也懵了:“……我忘了,她说她知道写什么。”
这死孩子,陈肆赶紧把这张纸卷成团扔进垃圾桶。郁贺兰想把陈肆拽过来,又怕太粗鲁会弄疼她的伤口,牙根痒得不行,黑着脸说:“过来坐着。”
陈肆慢慢坐过去劝她:“你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郁贺兰气得不轻,“你别生气”这话她不知道听陈肆说过多少次了,但陈肆这人,还是屡教不改,用那张惯会撒谎的嘴蒙骗她。
“你不会写字是不是?”
“……我会。”
郁贺兰拿出纸笔来拍到陈肆面前:“重新写,我看着你写。”
还好陈肆刚才记下了小姑娘写的检讨,正好拿来当模板,改头换面又是一份新检讨。她唰唰写着,郁贺兰没看出什么端倪,转而看向站在一边不敢说话的林青橘:“明天去上学,别跟着你姐姐瞎闹。”
林青橘啊了一声,担心道:“我姐姐还没好……”
“你放心,”郁贺兰把手放在陈肆肩膀上,“我亲自照顾她。”
林青橘瞬间安心了,陈肆被郁贺兰摸得脊背发凉,她不能让郁贺兰待在自己身边:“没有必要,我自己就可以……”
“你闭嘴,写你的。”
郁贺兰瞪了她一眼,陈肆低下头不敢说话。郁贺兰自我要求严格,而她散漫得很,和郁贺兰在一起就不可能不惹她生气。
接下来,郁贺兰还真每天守着她,陈肆老老实实地接受治疗,没多久就出院回家了,顺便让林青橘也搬进家里。因为腹部的伤,郁贺兰几个月都没打她,犯了事也只是让她写检讨,光在医院里她就写了七八篇,陈肆觉得这是她们两个转变关系的好机会,趁机让林青橘把家里能打人的东西全找出来偷偷扔了。
但自从她找人写了出轨的检讨后,出轨这事越传越真,说什么的都有,有人扒出来她是陈玄的养孙女,还有人扒出来说郁贺兰以前就被女的骗过,这陈肆让陈玄养了将近三十年都没养熟,也就容易上当的郁大小姐这么带在身边,然后就是一堆她和不同女人在一起的照片……老照片。
陈肆看这些传言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些照片里的人除了许婧文没一个真正和她发生过关系的。还好郁贺兰不信这些,毕竟她出院后和郁贺兰形影不离,根本不可能也没机会出轨。
与其说形影不离,不如说郁贺兰强制让陈肆待在自己身边。郁贺兰坐在那儿工作,陈肆就无聊透顶地在旁边干看着,有时候郁贺兰看她不顺眼就让她去休息室里待着。
陈肆躺在休息室里闷头玩,钱思静突然给她发消息:“姐姐,赵纯回来了。”
和郁贺兰领证后,郁贺兰的一些好友陆陆续续加了她的联系方式。陈肆平时和她们没有往来,根据陈肆的了解,这个赵纯就是欺骗郁贺兰感情的前女友。
钱思静又发来一条:“来打牌嘛,就现在,我把赵纯弄来了。”
“我马上去。”钱思静想看热闹,陈肆也乐得让她看。
她走出休息室,郁贺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接着看文件。陈肆站在旁边不敢打扰她,直到郁贺兰停下来喝水时,陈肆才征求她的同意道:“我可以去玩会儿吗,小钱喊我去打牌。”
郁贺兰一听是去朋友家,放心不少,和钱思静确认后说:“晚饭前我去接你。”
钱思静提前跟陈肆讲了一通,赵纯和郁贺兰是同龄人,也是曾经的同学,她想深造美术,但学艺术太费钱了,所以就看上了郁贺兰这个行走的银行。但赵纯最近混得并不好,钱思静给了她参与艺术展的机会,代价只是让她来打牌,没有人能拒绝这个机会。
陈肆想想也是,一个骗子能画出什么好画。
陈肆到了钱思静家里,佣人带着她去棋牌室,里面只有两个人,钱思静招呼陈肆道:“姐姐来啦,认识一下,这是赵大画家,赵纯。”
陈肆一眼认出来赵纯,她和自己是有些像,但年龄摆在这儿,人长得比自己嫩多了,对方笑着跟自己打招呼,笑容干干净净的,哪儿像自己像个……用郁贺兰的话说,像个阴暗的通缉犯。
“赵老师好,我姓陈,”陈肆顿时有点消沉,问道,“只有我们三个?”
“我一说请来了赵老师,别人都不肯来,”钱思静掏出扑克牌,边洗牌边说,“来嘛,我们斗地主,赌点什么好呢?”
“抱歉,如果要赌钱的话,”赵纯毫不掩饰自己的贫穷,浅笑着说,“我连买颜料的钱都没有了。”
陈肆打量着她,赵纯身上的深色衣服被洗得发白,有些地方破破烂烂,完全是一副落魄画家的模样。屋里开的是暖灯,照在赵纯身上时,陈肆都能想象出这人蹲在路灯底下要饭的模样。
钱思静把牌在桌子上摊开,对赵纯说:“五局算一场,分最高的人赢,剩下的都算输。你赢一场,我们就买你一幅画。”
“等等,等等,”陈肆凑到钱思静身边耳语,“我哪儿有钱买画?”
“兰兰没给你钱吗,”钱思静完全没有放轻声音,逮着机会对赵纯冷嘲热讽,“噢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兰兰不给你钱,也正常。”
陈肆无奈,钱思静为了骂赵纯,一点不顾她的死活。
“抱歉姐姐,算我账上,”钱思静蛮有义气地拍了拍陈肆的胳膊,转头对赵纯说,“你赢一场,我就买你两幅画。”
创作需要花不少钱,赵纯此时正缺钱,自己的画又卖不出去,知名艺人购买自己的画,这让赵纯不得不心动:“我要是输了呢?”
钱思静让佣人端上来几瓶酒:“输了就喝酒,这一瓶足够你买不少颜料了,不吃亏吧?”
“等等,”陈肆又有问题了,“我可不能喝酒……她不让我喝。”
虽然没有明说,但钱思静心里清楚“她”是郁贺兰。
“你怕她干什么,她还能打你不成,”钱思静不认为自己的好友能把陈肆怎样,“你赢了我给你发零花钱,好不好。”
陈肆有点后悔,这场牌局根本就是钱思静出钱,折磨她们两个人。这下陈肆没心思瞎玩了,每把都认真地算牌,每场分数都是最高。
“你这是怎么了,人品大爆发?”
钱思静被陈肆的牌技惊到了,但也无妨,钱思静就是想把赵纯灌醉,看看这自称艺术家的人如何露出丑态。不管是她赢还是陈肆赢,赵纯都得喝。
陈肆不停算牌,快把她的CPU干烧了,脑袋热热地说:“……我不能输。”
等会儿郁贺兰会来接她,陈肆绝不能让郁贺兰闻到自己喝过酒,她每天写检讨,手都快磨出茧子了。
这时钱思静的手机震了震,她看了一眼说:“有客人来了,我出去一趟。”
陈肆松了口气,劳累地瘫在椅子靠背上:“抱歉,没让你卖出去画。”
“没事,能参加展览我就很开心啦。”赵纯已经喝了不少酒,白皙的脸颊泛着红色,笑容天真烂漫,看得出她是真的开心,完全不能想象她是一个骗子。
“赵老师,我没有任何侮辱你的意思,”陈肆趁钱思静出去,半举着两只手摆出投降的样子,略带恳求地和赵纯打商量说,“我来这儿只是想说一件事,您能不能想办法和郁贺兰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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