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还是席地而坐的姿势。
但那一瞬间两人原本平静宁和的气氛霎时就变了,古灵精怪的少女的气质也变成了万种风情的诱惑又夹杂着冰冷诡魅的杀意。
是的,就是杀意。
阿紫深邃地凝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段誉,一动不动。
“你可真是单纯,这世上的人可不是非黑即白的,我说过你最好离我远远的,指不哪天我就练成了天下最毒的毒药……”
她说着白得晃眼的纤纤玉指轻轻落在他有些干燥的唇上,然后一边说着那玉指就轻飘飘地一路轻而缓地滑落到了他胸膛上。
“破了你的百毒不侵,叫你死在我手下。”
这句话阿紫的语气说着很轻很淡,但每说着一个字,她淡粉的指尖就轻轻在他胸膛上点一下,段誉只觉心脏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愣愣的一动不敢动。
她没有像之前突然放出一条蛇来吓他一吓,但她此时的眼神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极度冰冷危险的被蛇盯上的错觉。
段誉才初出江湖不久,但他已经见过很多人了。
与阿紫四目相对在身体下意识僵直的瞬间,他脑海里突然意识到了她这明明轻飘飘却让人遍体生凉的眼神是什么。
那是杀过人才能有的眼神,很多人。
周围一时安静地鸦雀无声。
阿紫看着骤然沉默一声不吭的段誉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危险之处不再像之前那样明显将她当做自己人放松自在地叽叽喳喳。
她眼眸没什么温度地弯了弯,似乎很满意的模样。
阿紫又再次侧过了身,不再看段誉,举起手里的水囊又喝了一大口,她的动作并不如何优雅,但充了江湖中人的豪迈洒脱。
她的动作喝得似乎有点急了。
有晶莹的水珠从滑落,但她丝毫不曾在意,高高仰起的脖颈纤长凝白,像是一只生在淤泥烂沼泽里只想引颈就死的天鹅。
“哈哈哈哈……”
突然打破这份死寂的是一阵少年清朗的笑声。
是段誉,不知道他在为什么而感到可笑,并且这笑并不是阴阳怪气地嘲讽,而是真正笑地十分欢畅开怀。
就在一旁的阿紫疑心这傻小子莫不是真被她几句话刺激傻了的时候,段誉终于停了笑声,但还是用含笑地声音开口道,
“我愿意死在阿紫姑娘的手上。”
这句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当阿紫陡然转头看向他时,能清楚地看到那少年张傻乎乎的脸上的确是一副极为认真地神情。
“不用那么麻烦地去练什么最毒的毒药,只要阿紫姑娘想要我的命,无论何时何地,段誉随时都可以奉上。”
段誉就这样看着阿紫认认真真地对她道,眼神不闪不避。
明明木婉清开始也是戴着面纱的,但从阿紫出现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好像都带着一层独属于她的诡秘莫测,如云似雾的色彩。
叫人看不清看不透。
这次她突然带他出逃好像让段誉看到了她真实的一角,但现在想想好像依旧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谁又知道她表现出来的是真是假呢?
但是真是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被她身上的神秘吸引,少年在孤助无援的不安困境不自觉对陪伴在身旁的少女寄托了遐思,排遣心中孤苦。
少年慕艾,真挚热烈也如空中楼阁。
但一切在阿紫救他逃出来后的那一刻好像就不同了。
段誉自小性情和善,又有一副赤诚的柔软心肠,对府里的婢女们也是多怜香惜玉,后来出门对遇到的钟灵和木婉清也是如此。
在她们遇到困境时,哪怕素不相识他总是不畏艰险去救她们。
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段誉遇到如此性命倏关的时候,第一次有个素昧平生的少女能这样不畏艰险,奋不顾身地救他。
段誉看得出,阿紫虽然对鸠摩智嬉皮笑脸。
但她应当是畏惧着他的,然而她仍然选择救了他。
段誉觉得自己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她面纱上的这一双似笑非笑的凝眸和她背着他月夜出逃时身体紧紧相依的温度。
提心吊胆,却互相依靠。
真是恍若梦中幻想才能有的如此刺激又难忘的经历。
段誉清亮得能一眼望到底的目光不闪不避地看着阿紫,但阿紫迎着他目光却情不自禁生出深深的惧意,甚至身体都害怕地颤抖。
这世上……
怎么能,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
阿紫是在数不尽的阴谋诡计,谎言背叛里长大的,正是因此她才能一眼就看出面前的少年眼里不掺一丝虚假的真诚。
而见她一动不动,神情冰冷似乎不为所动。
段誉以为阿紫姑娘不肯相信,又继续用亮晶晶的眼眸看她道。
“我一直感觉阿紫姑娘好像什么都不喜欢,虽然笑着也并不开心,如果段誉的死能博得阿紫姑娘欢心一笑,那应当也算值了。”
说完,段誉还主动闭上了眼睛等她来杀他。
他不再说话,阿紫也不开口,这一刻周围又再次静了下来,和之前流淌着温情的静谧还有暗藏着杀意的死寂都不相同。
但这份平静之似乎也在酝酿着什么暗潮汹涌。
阿紫看着面前已经闭上了眼只等她来杀他的少年眼神逐渐冰冷,迟疑着缓缓伸出了手向着他在她眼里一折就断的脖颈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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