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府的知府衙门,位于全城中心地带,飞檐斗拱、紫黑砖瓦的官衙建筑,门前石狮、鸣冤大鼓,体格强壮的快班守卫,普通人见了不免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前院是小型的“地方六部”办公之处,后院是知府家室的居住之所。
雨已经停了。
衙门后宅大门前站满了身着绫罗、丝绸锦缎和贵妇人、丫鬟、奴仆和一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公子哥。
一群人垫脚张望道路尽头,直到那辆马车被二十名捕快簇拥着缓缓驶来,不禁欢呼雀跃,离得老远便迎了上去。
其中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美妇,双目泛红,冲着马车呼喊:“妙锦,我的儿,苦了你……”
话没说完,已经泪眼滂沱,脚步踉跄。
苏妙锦拉开车帘,灵蛇发髻、一袭白衣,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匆匆跃下马车,抱住中年美妇,也不禁双眼蒙上水雾:“阿娘!”
美妇正是知府大人苏兴明之妻,夫妻二人收养苏妙锦十年,不是亲女也胜似亲女了。
“让为娘好好看看。”
知府夫人松开苏妙锦,上下打量,重点是看向苏妙锦的某处,身为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自然可以看出姑娘家破瓜的征兆。
苏妙锦脸色羞红:“阿娘,妙锦好着呢,那辛……贼头,并未动妙锦分毫!”
“苏姑娘此言差矣!”
未等知府夫人说话,不远处一个白面瘦弱的公子哥,双眼闪过一丝惊艳和惋惜,抱拳一礼:“在下杜康府江鹤竹,见过姑娘,在下以为便是那贼王以礼相待,但冒犯苏姑娘的大罪已定,听闻四大家族高手前去追杀,届时定将贼头千刀万剐方可。”
苏妙锦眉心微蹙,现在她听不得辛卓的事,好的不想听,坏的更不想听。
另一个公子哥满脸孺慕的笑道:“江公子所言极是,在下也认为,要将贼头千刀万剐,方可解在下心头之恨。”
“妙哉!”旁边一个胖公子拍打折扇,“四大家高手怕是已经将贼王擒获,我等如今只等贼王押赴前来,观看行刑便可!”
“对了,我买了慕容家三千两!”
“呵呵,在下亦然,能替苏姑娘解恨,便是三万两又如何?”
一众公子为讨佳人欢心,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奇怪。
“天下又有几人如苏姑娘这般美貌,灵蛇美髻、白衣似雪,妙比天人!在下倾慕已久!”
“没错没错!听闻南黎郡王,前些日又得了大胜,在下不才,心向往之,恨不得能在郡王身边做个马前卒……”
苏妙锦脸色越来越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一群道貌岸然,攀附权贵的好好先生,真的是在夸我吗?被贼寨俘虏的女人,怕是在你们心中早已经嫌弃至极了吧?
相比辛小贼那般干脆率直,精明有……
她不愿再呆下去,微微敛衽,算作客套,转身进了大院,留下一群公子哥还在叽叽喳喳。
知府夫人追了上来,轻笑道:“妙锦,恼了?”
苏妙锦回头道:“阿娘,这些人为什么会堵上门?往日里可没人敢!”
“这事……”知府夫人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你生父南黎郡王的侧室花夫人,前几日去了京城那个千年门阀姜家催婚。”
苏妙锦怔住了,大周女儿家一般十五六岁成亲,除非武境极高的女人,可以稍晚,她也曾想过那个庞然家族为何还没有商议婚事。
这就……来了吗?
知府夫人继续道:“结果姜家老令君言辞闪烁,不知何意,似乎是你那未婚夫婿出了什么事,据说京城的人从他三四岁时起,就没有再见过他。
花夫人猜测,也许你那未婚夫婿少年时便折了,这不是拖累你吗?结果闹了一场……被姜家老令君让人杖责出府。
当众责打手握重兵的郡王夫人,也就姜家敢做了,事后郡王不仅没有埋怨,还将花夫人……休了。
天下都在传怕是这桩婚姻要掰了,所以外面那些公子哥才敢来……”
“我知道了。”
苏妙锦兴趣缺缺,领着丫鬟直奔自己的东厢房。
梅花小院,极为雅致,此时秋梅绽开,散发着醉人的芬芳,十五个丫鬟已经在列队等候。
苏妙锦径直进了房间,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封信,打开随便扫视一眼,便悠然而叹,看向屋外争艳的秋梅发呆。
生父终于决定,不久后接她回南黎。
“小姐!”
这时贴身丫鬟冬灵,鬼头鬼脑的凑上来:“听说金钩赌坊针对各家斩杀贼头的赔率,又飙升了,我们也压一些吧?奴婢准备压上三十两,买元家!”
苏妙锦沉默了一会,说道:“把我的私房钱四千两都拿去,徐大先生和好学先生各五百两汤药钱,剩下的……”
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压四大家的公子被辛……贼头抓了!”
那小贼猴精猴精的,六个人就敢面对上千捕快,听说还把好学先生伤了,不信四大家之人对付得了他。
“啊?小姐你,这……”冬灵和一群丫鬟嘴巴张的大大的。
……
桃花镇,地处伏龙山脉西面的主官道旁的一处平坦地带,镇子不大,六七十户人家,只有一条大街。
因为官道常有游客路过打尖,街上有一家酒馆、一家面馆、一家客栈和一家模彷府城卤香斋的卤味店。
可惜最近山中剿匪,游客罕见,今天只有面馆开门。
面是店主自己擀的手工面,汤是牛骨煮沸足足两天的老汤,只需相距三百米,就能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肚子会忍不住的叫起来。
“咕噜噜……”
元有容的肚子就都噜噜的响起,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咬着编贝般的牙齿,怒骂道:“这该死的小贼,倒是会跑,害的姑奶奶在山里转了几天,肚子都要饿扁了,这镇子他们……咦?哪里来的香味?”
身边一个元家青年武者指向面馆:“有家面馆!”
“省的!”
元有容挥挥手,身后立即有七人小心散向整个镇子,她这才背着双手,走到面馆前,抬头看向面馆的“有家面馆”四字匾额,笑道:“果然有家面馆,老板是个有趣的人。”
馆子内,闲坐的店老板见上了客,连忙跑出来,弓着腰:“客官,你们算来着了,咱这面馆面管饱、汤管够!”
元有容俊俏的脸蛋上带着调皮玩味的笑,看着店老板脸上的淤青:“店老板受了新伤?莫不成是被自家婆娘打的?”
店老板脸色一紧,连忙说道:“我家那婆娘凶得很,小老儿输了半两银子,便直接动手,早晚休了她!那个……客官要几碗?”
元有容捂嘴“咯咯”直乐:“九、九碗好了!”
“好咧!”店老板麻熘的进去忙活。
元有容则扫视向整座镇子:“阿大,你说辛贼有没有可能就在这个镇子?”
因为辛卓他们故布的疑痕太多,宋东席走后,她与陈归雁和慕容雷两家也分开了,陈归雁两家去了西南另一个镇子,她则带人来到了这个镇子。
“山中生火极容易被察觉,辛卓那些人若想补给,也只能到附近村落、集镇了。”
叫阿大的青年武者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慕容、陈两家去了剑霞镇,宋东席去了勐虎寨,我们来到桃花镇,必有一路可以遇见他们。”
“说的在理!”元有容笑了笑,一抬头便见面馆内,两个穿着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小厮端着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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