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牧源和清潭同属一个省份,但以美食闻名的牧源,有很多其它地方吃不到的小吃。
黎漾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食指在桌面上搓了搓。
很突兀地又想到黎明威。
他每次出差,回来给自己带过东西吗?
好像没有。
每次回来都是问她学习。
明明平时没有辅导,也没有管过,回来看到她考不好却会吵她。
长久没听到回音。
“黎漾?”池璟昭喊她。
黎漾收拢思绪,手从搓着的桌面拿下来,摇摇头回:“没有。”
其实还是有想吃的,但食物这种东西带来带去的不方便,就不麻烦池璟昭了。
寄人篱下太多回。
她总是习惯压抑自己的欲望。
“嗯。”对面人低低应声,困倦几乎要从听筒漫出来。
“你早点睡觉。”黎漾侧头嘱咐。
......
池璟昭要连着打三天针,回清潭的时间往后推了两天,要到周一上午。
黎漾周六放学没回青岩巷,而是让李叔送她回了趟城东的别园。
黎明威的工作一直在调动,但辗转那几个城市前,她其实一直跟着黎明威住在清潭。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清潭算是她的老家。
别园的房子有点老了,还是她上小学时住的,但房子里的家具没有完全清空,她住的屋子有个小皮箱,放了母亲的遗物。
池璟昭走了,青岩巷的房子有些冷清,黎漾想把妈妈的遗物带到自己身边。
她有点矫情的觉得这属于精神上的陪伴,让她不至于太孤独。
别园在清潭的老城区,道路狭窄,车不好停,黎漾让李叔把车停在了附近商场的停车场,自己走路过去。
只是拿个东西,很快,也不远。
穿过胡同到院子,从大门进去,找到最里面的那栋。
小区去年进行了翻修,建筑外立面重新刷了涂料,院子里的绿化相较以前也好了不少。
一路上到六楼,找到东边那户,楞了两秒,再回头看楼层,确认自己没走错。
家里的门换了。
一年半前,黎漾跟着黎明威回来时还在别园住过。
之前是墨绿色的铁门,现在变成了木质防盗门。
黎漾一瞬间抓头发,搞不清楚,想黎明威是不是把房子卖了,没来得及跟她说。
但家里还有不少她的东西,不应该啊。
她从书包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黎明威打个电话问问。
但想到电话打过去不好解释。
如果说自己趁下学回来拿东西,八成又要被讲不抓紧时间好好学习。
黎漾吸了口气,觉得应该也不是把房子卖了,可能只是换了个门,她的那些东西处理的话肯定是要问她,总不至于扔了。
原地琢磨了一会儿,她想着算了,还是先回青岩巷,有什么事等黎明威从荆北回来,或者高考完再说。
手机放回书包,往来时的路走去。
别园的房子设计有问题,一梯四户,却有东西两个楼梯间,建设时说是为了消防安全,其实有点浪费空间。
黎漾人刚拐进电梯间,听到不远处的说笑声。
她手里还捏着手机,正准备回苏悦发消息,所以反应慢了半拍,但在听清那说话声时,整个人还是懵了。
是黎明威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叔叔,你这次回来要呆多久?”稚嫩的童声,是个小男孩儿。
这次回来?
之前还回来过?
她为什么一次都不知道。
而且,家里为什么换门了......
黎漾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发抖,嗓子一瞬间哽住,脑子又懵又乱,整个人身体都是麻的。
手机屏亮着,从舒瑶头像弹出两条消息,问她还在吗。
黎漾匆匆瞥了一眼,扶住墙,跨出楼梯间。
三人背对她。
黎明威在最右侧,女人穿了收腰的米色长裙,头发挽了低发髻,是个很知性的中年女人。
她右手牵了小男孩儿,怀里抱着玩偶蹦蹦跳跳的,正期待地看着黎明威。
黎明威弯腰把他抱起来,举高,刻意哄小孩子的语气:“五天。”
“这次带你去游乐场好不好?”黎明威笑说。
“好!”小男孩儿挥舞着手里的东西喊。
一旁的女人温和笑笑,说黎明威:“你不要太惯着他。”
三人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那道防盗木门,再接着是“砰”一下关门声,三人的说笑被隔在门板里,走廊重归安静。
黎漾耳边嗡嗡在响,扶着墙几乎要站不稳。
她不清楚那对母子跟黎明威是什么关系,说是同事或者朋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又确实看起来很亲密。
为什么会换门呢?
黎漾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
一个月后还有高考,所以她没有贸然冲上去或者打黎明威的电话挑破问情况,事情越多越杂,只会影响她的学习。
把事情搞乱,她并不会得到什么,黎漾保持理智地想。
她是一个没有任何经济基础的未成年人,还需要黎明威给她钱,作为监护人签一些东西确保她顺利高考完。
所以即使有什么,也要先粉饰太平,当不知道。
黎漾从来不知道,在事情来临时,自己会有这么多想法。
而且能忍住好奇不去问黎明威,他明明回过清潭好几次,却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自己,和别的女人和小孩儿在一起。
魂不守舍地往别园大门走,路过保安亭时,她停住脚,短时间的回神。
接着轻咽嗓子,脚尖转了转,往保安室走。
“麻烦想问一下,”她扒着保安室前的墙,声线克制不住的颤着,“你认识三栋六零二的住户吗?”
黎漾脑子太混了,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一问。
毕竟别园都是六层的旧房,整个小区也没有多少户,说不定保安记得?
“六零二啊,我知道,”保安是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挺和蔼的,“前段一直在装修。”
大概是看黎漾一个小姑娘,多嘴问了句:“你是那户人家的亲戚?”
黎漾不知道怎么说,乱扯了一句:“我是那家......那家的男主人是我舅舅。”
保安笑:“那你可能要有新舅妈了,我前两周跟他们聊天,听说这段要办婚礼,就这两个月......”
保安室就在大门口,胡同里进来一辆拉货车,轰轰隆的响油门。
保安再说什么黎漾已经听不见了。
结婚......所以她猜对了,黎明威要再婚,但不让她知道。
换门,重新装修家里的房子,甚至是怕她影响到自己的下段婚姻,让她住在池家。
她以为他真的很忙,从没有回过清潭。
原来不是没回来过,只是没时间来看她。
黎漾不知道怎么表述这一刻的心情。
“小姑娘,你看路!”保安在身后叫她。
黎漾麻木地点头,回应,她指尖发麻,脚下也虚,脑子整个都是空的,过了小区的栅门往外走了十几米,顿住脚步,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走反了方向。
她盯着路边的香樟,再次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思路。
现在去问黎明威,除了吵一架出气外没有任何用,她要高考,她不能让这些事情耽误她的高考......黎漾抬手去抹眼角的泪。
但泪越抹越多,怎么都抹不完。
回清潭了为什么不来看她呢?
她住在一个谁都不认识的陌生人家里。
她也希望每天晚上放学是爸爸来接,回家能吃到父母做的饭,拿她当宝贝,说不要有压力好好考,或者说你还想吃什么,要补充营养,爸爸给你做。
黎漾背过身,面朝树,捂着脸,泪从她指缝间汹涌地淌出来。
她真的好难过,她一直很乖,好好学习,好好打理自己的事情,不让任何人操心。
可是她的懂事并没有换回应有的爱,而是黎明威觉得她能做好自己的事,所以更加不管她。
十七岁,没有完全独立,人生还在迷茫的高中生。
在突然得知这种事情时,第一反应除了愤怒外,还有害怕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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