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少年自棺木中缓缓坐起,宽大的黑袍猎猎鼓动,青丝卷着残叶,肆意飞舞。
少年像是顶着一张山鬼的惨白面皮,剑眉冷艳,鼻翼苍瘦。
那张脸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颜色。
像燃尽的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惊骇万状地看着黑棺里的他。
少年抬起青丝下的双眼,阴寒点墨,恰如沉寂的地狱之海。
他发白的唇角往上一勾,妖气横生,嘴唇翕动,朝着众人说道:“这个剧本,我们重新来写吧。”
暗夜嘁嘁,妖风呼啸。
少年坐在黑色棺椁之中,一身的邪气,像是恶鬼从冷浸浸的阴沟里爬出,恶怨丝丝缕缕地向四周散发,将在场的每个人都包覆。
虞洛芽呆在原地,双目愣愣地望着前面人群缝隙里的少年:“云……雁?”
那是鬼吗?
他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妖怪们停止了打斗,全都望向棺木之中的少年,月鸣大声惊道:“圣君?”
云雁的目光却直视正对面的高大男人,云涟面色惊愕,白得如纸,问:“云雁,你是人还是鬼?”
少年缓缓从棺木中站起来,长身玉立,俊逸挺拔,紫金玉冠束在头顶,泛起金灿光辉,狭长的冷霜眼眸睨向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皇家贵胄风范。
“皇叔,你说朕是人还是鬼?”
他哂笑一声,抛出一句反问来,声线是宛转的清冽。
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天子威压,那是他们从来没在云雁身上看到的东西。
第一次,他们感受到了战栗。
云涟被他如此反问,吓得浑身颤抖,他见那棺木内空空荡荡,再无尸体,说明这就是云雁自己站起来了,而不是他的鬼魂。
这是,复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都死了整整七天了,怎么可能还复活?
“妖!你是妖!”他突然用手指着他大吼,“妖怪,休得附在云雁身上!贺无霜,快来替本王杀了这只妖!”
贺无霜领命上前,手中拿着长剑法器,无所畏惧地朝着云雁刺了去。
站在棺木中的少年却只是浅浅一笑,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你们这是公然弑君么?”
他问得轻松,好似不是怪罪,而只是询问一下。
贺无霜的剑如游走的银蛇,冷若冰霜,直朝他的胸口袭来。
在剑刃要刺入他胸膛时,他身形往右一侧,修长的两根手指快如闪电地夹住了他的剑刃,刺骨的寒从指节传来,他长发飘飘,指节发力,随后那柄剑便从贺无霜手里脱落了下来。
云雁手腕一转,长剑在空中挽起一个剑花,剑柄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手中。
贺无霜瞠目惊讶,不敢相信他竟然夺走了他的剑。
对面的少年冲他一笑,笑得明媚朝阳,随后就提着那剑往他身上刺了来。
他疾步后退,双手抬起一个金色法器,去抵挡少年的利剑。
少年跳出了棺材,穿林打叶,如龙摆尾,剑气嚯嚯,将他震飞了数十里。
云雁落在地面,枯枝与落叶被震得飘浮了起来,他回身看向身后的云涟,一手搭在他的肩头,勾唇一笑:“皇叔,朕回来了你不高兴么?怎么还要叫人杀朕呢?”
云涟显然是吓呆了,一个被他养在深宫内的孱弱少年,竟能够这么轻松地把他身边的修士打倒。
他眼睛逐渐回神,喝道:“妖孽!你不是云雁!你是妖孽!”
云雁眨了眨浓黑的睫毛,语气不咸不淡,说:“皇叔,你连你最疼爱的雁雁都不认得了么?”
他抬起手来,为他拂去落在肩上的一张纸钱:“皇叔,我母亲若是知道你如此对待她的孩子,你说她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啐死你呢?”
云涟浑身发抖,听他说起母亲,才相信这就是他本人。
“云雁……”他喉咙苦涩,云雁父母早死,这十几年来都是他带大的,就像他的儿子一样,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只是在这冰冷的皇宫,那点微薄的感情又怎么比得过皇权的诱惑呢?
“云雁!”
后面,好几道声音在唤他,好似穿过层层时空,来到他的面前。
他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白衣飒飒的少女站在人群里,她身上好似有光,传说,那是神女之光。
他缓慢移动脚步,向着那边走去。
“云雁!你醒了!”涂山楚又惊又喜,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甲胄白衣,亦在看着他,嘴角难得地笑了:“云雁,你没事就好了。”
云雁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行至两人面前,手中的长剑提起来,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利剑直直朝着少女刺了进去:“神女,借我一点血吧。”
涂山楚满脸诧异,眼珠睁大,因为是在秘境之中,所以痛觉并不明显,但鲜血却顺着冰凉的剑汨汨滴落。
云雁长臂一伸,月鸣手中的浮生灯便被吸到了他的手中,他提着那盏琉璃灯,举到剑下,鲜艳的血顺着灯纸滴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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