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洛颖惊喜地发现冰儿也在里头,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还没近前就听有个尖嗓子的太监在骂人,“好你个小兔崽子,皇家的事是你能乱嚼舌根的吗?”继而另一个声音便讨好道:“孙总管饶命,小的就是一时嘴贱,我掌嘴!”之后果真响起了几声耳光,但都不重,那声音又舔着脸说:“其实,我也就是瞎说说,哪有您了解的深呢,您是宫里的老资历了,吃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走过的桥比我走的路都多,您就给咱讲讲吧,也好让咱长长见识!”
权洛颖走得近了,看见那被称作孙总管的高级太监作势还要甩他嘴巴,但愣是没下手,他瞥瞥周围那帮好奇加崇拜的眼神,心里很受用,但仍作势冷哼一声:“这皇家的事,你们知道得多了也不好,咱们做奴才的,得有个奴才的样子,别整天叽叽喳喳逢人就胡说八道,这也就是主子不计较,要是咱的主子是个狠心的主,你们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啊,你们都得给我把嘴捂严实了,今天从咱家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就只装在你们的脑子里,若是有一天从你们嘴里蹦出来了,可别怪天家无情,就算天家不计较,咱家也第一个拿针去逢你脸上那个漏风的窟窿……”
这番前缀已经暴露出他十分罗嗦的本质,但旁边的宫女太监仍然听得一脸认真。权洛颖趁机拍了下最外围的冰儿,小丫头回过头来,惊喜道:“姐姐?”
“嘘——”拉她离开人群,“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无聊呗。他们在讲什么?”
“在讲故事,讲了很多这个宫里的故事,这个娘娘那个娘娘的,我从来没听说过,感觉很新鲜。他们还说这宫里曾经闹鬼,听得怪瘆人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别听他们乱讲。”冰儿给她找来一个小板凳,自己和她并排坐着聊天,这时宴席上忽然传来热烈的欢呼,像是有什么重要人物出场了。
忽然有人来喊宫人们去上点心,刚才还在听故事的人群轰得散了,冰儿也赶忙跟着普公公去做事了。临了不放心权洛颖。后者笑道:“去吧,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回去。”
说完打了个哈欠,实在有些困了,而这时,宴席中忽然飘出了一段“得零零零”的琵琶音,清脆悦耳,如玉珠坠盘。权洛颖立时困意全消,讶异世上竟然有这样好听的琵琶曲。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她单腿支撑着站起来,想要一探究竟,但看不太清,又冒险站到了小凳子上,往场中瞧去,赫然看见一个浅绿色的身影,坐在红毯中央,怀抱琵琶入神地弹奏。她觉得那身影莫名眼熟,眉毛一跳,那不是踩她果子壳的幼稚女吗?
那个像花猫一样气急败坏的女人,竟然能弹出这么空灵、缥缈的曲子,权洛颖感觉不可思议。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弹奏真的令人惊艳,月上东山、风回曲水、花影层叠、水深云际,种种意象在弦上流淌,如诗如画,让人痴醉。
正在她沉醉于这琵琶曲的时候,恍惚听见一个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朝这边飞速蹿过来。
“世子,您别再乱走了,待会太皇太后找您不见,该着急了!”
“哼!他们才不会着急呢!他们眼中只有小月儿,我才不要回去,让他们找不到才好。”
“……!”权洛颖感觉有坨肉撞到了她支撑腿的腿弯,突然“哎哎哎哎”的往前倒去,“啊!”今个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权洛颖手麻脚麻地趴在地上,眼前星星乱转。
“你,你没事吧?”一个稚嫩的孩童蹲在了自己旁边。
“你说呢?”权洛颖咬着牙低声道,恨不得把这个罪魁祸首抓起来打一顿。
“哎呀,还有气!”孩童兴奋地跟旁边说,“快把她扶起来。”
权洛颖翻了个白眼,被扶到回廊上坐着,见面前站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穿着蓝色的小蟒袍,头戴九缝皮弁帽,睁着一双有神的大眼睛,问她:“姐姐,你摔哪里了?疼不疼?”
权洛颖的脚仍在发麻,本来想跟他算账的,但看到那张圆圆的稚嫩的脸,什么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自叹倒霉,“没事儿,下次走路小心点,不要莽莽撞撞的。”
小家伙见她没事儿,“哦”了一声,像个小大人似的,拱着手道,“刚才是焕儿不小心,冲撞了姐姐,焕儿给姐姐道歉,希望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权洛颖诧异地看着这个还不如自己腰高的小屁孩子,像模像样地跟她鞠了个礼,心中不禁怒意全消,笑道:“算了,念在你不是故意的,原谅你了。”把他招过来:“你是谁呀?刚才怎么跑那么快?”
李攸焕道:“我是燕王世子李攸焕。是太皇太后第四个嫡亲孙儿。”
权洛颖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第四个嫡亲孙儿,那你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姐姐咯?”
李攸焕点点头,对这个漂亮姐姐将家世背景全盘托出,“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璇姐姐是皇奶奶第一个孙儿,熔哥哥是第二个,烨哥哥是第三个,我是第四个。他们都是皇伯伯的孩子,我是我父王的孩子。皇伯伯和我父王都是皇奶奶的孩子,我娘是江湖女侠华青鹂,我小姨是华青鸥……”
权洛颖听他快要把家底都说遍了,连忙打住,“好了好了,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燕王世子李攸焕呀。”
李攸焕兴奋地点点头。“那你怎么不在陛阶上坐着,跑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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